“李在中是世界冠军。如果你上去就能赢他,那对他不公平。”魏柯总是能准确地读出弟弟的小心思。“我也一样。你才训练了三个月就想与我匹敌,那是痴心妄想。”
谢榆叹了口气:“你真会安慰人。”
“你从小就不喜欢复自己的盘。”魏柯的手指抚摸过棋盘上属于谢榆的白子,嘴角浮起一丝轻笑,“如果你赢了,你复盘只是因为优越感作祟,你指出别人的不足之处,却很难发现自己哪里可以更进一步。如果你输了,你就觉得自己没有发挥好。比起检讨自己的错误,你更愿意再去与人下一回试试。你其实并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棋。换句话说,你觉得你应该下得很好,但你没有,你不愿意面对这个事实。”
谢榆猛然间睁大了眼睛,眼圈慢慢变红了。
“这段时间你涨棋很快,你刷古老的定式、传奇的手筋、各种死活题,可你的棋依旧很空、很浮躁。你走得太快了,很少回头看。本来可以避免的错误,你会犯;犯过的错误,会再犯。为什么非要用头撞南墙,才肯回头?承认自己会犯错误、承认自己会失败,没有什么大不了,即使是我,也是这样一步一步过来的。”
谢榆强忍住鼻尖的酸意,看向窗外:“我下得很糟糕,不知道有什么好研究的。”
魏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扬起了唇角:“慢慢来。棋道无穷,进一步有进一步的欢喜。”
魏柯知道弟弟的个性非常好强,好强的人怕输,怕输就不敢面对,极度自负和极度自卑交织在一起,受着煎熬。其实,自己的棋自己心里门儿清,只是装睡罢了。既然想要有所突破,就不能总是睡下去了。努力很重要,力往哪里使更重要。
当天,两人复盘到晚上十点。魏柯讲中盘、收官很少,大多数时间都在帮谢榆分析他的开局,一步一步地告诉他,怎样走会更好。谢榆再次体会到魏柯下棋的讲究。魏柯的细节处理得非常扎实紧密,不像自己,粗枝大叶,全靠运气。魏柯是谨慎而小心的,每一步背后,都有其后十数步的考量。他不仅想自己的棋,也想对手的棋,因为看得远,李在中的行棋思路在他眼里是如此清晰。他根本没有任何犹豫就将采取了以毒攻毒、以杀止杀的策略,而这一点,谢榆是凭着一时意气、在最后时刻才悟到的。谢榆越是听得多,越是感到绝望,他感觉也许自己一辈子都做不了哥哥的对手。
“那也没什么。”当谢榆与魏柯倾诉这种念头之时,魏柯这样回答。“不论哪个时代,能够代表围棋顶尖水准的棋手,都只有一两位而已。不能独步天下,是大部分人必须要接受的现实。”
谢榆懵了,平常的魏柯绝不可能说出这种话。虽然魏柯有理由自负,但对自己来说未免太过残忍。谢榆受了刺激,无心再复盘,只摆出了从45手之后的十步反转:“我这几步还走得不错吧?特别是46手。”他迫切地希望得到哥哥的表扬,给他极度自卑又极度自尊的心脏注入一点力量。
不想魏柯脸色一沉,飞快道:“黑子,11-三,15-七,9-八……”
谢榆按照他的吩咐在棋盘上摆子,然后再一次懵了。
这是……
“如果李在中当时如此处理,你就不可能再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