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宗脸色青黑,是大限将至时的死气缭绕,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她说:绮罗对不起,我太弱小了。
那夜是个大雪天,张显宗孤零零地躺在雪地里,没等到她,他就一直不敢安心地合上眼睛。张显宗死在了文县的冬天,他生前所有的野心骁勇、权力财富,都在大雪纷飞中湮灭殆尽,他的一生都败给了岳绮罗。
张显宗绝望而不甘的双眼,让岳绮罗一下惊醒过来。雪沫濡湿了她的斗篷和地板,挂在天花板上的纸人在风中摇摇欲坠,发出小声的惊叫。岳绮罗起身关了窗户,不免有些触景伤情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张显宗了,今夜的风雪灌进她口鼻里,她竟然感觉到后槽牙隐隐的疼痛。她捂着自己的右脸,涩涩地说:
“张显宗,我牙疼。”
岳绮罗再次见到唐山海,是在学校门口。他靠在大门边的围墙上,手里夹着一支烟,时不时回头看进进出出的女学生,是在等她。岳绮罗快步走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周围的女学生见他竟和岳绮罗认识,纷纷心有戚戚地转开了眼睛,对他没了想法。
岳绮罗今天只穿了学校的旗袍,提一只深蓝色的牛皮包,唐山海即自然地帮她把包拎到自己手上,帮女士拎包,也是他一直受到的教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学校?”
唐山海看她有些惊讶的眼神,笑着说:“我先去了你家,你不在,我才猜你会不会在学校的,等了没多久就等到你了。”岳绮罗耸耸鼻尖,心道唐山海运气真好,她好不容易来一次学校就能被他碰上。上次唐山海送了她巧克力,让她有点想念张显宗了。她去天津看了看张显宗的故居,来回花了两三天,没想到一回来唐山海就主动来找她了。
“你第一次主动来找我,有什么事呀。”
唐山海提着她的包,特意放慢了脚步跟她并排,他这样小步走却也很优雅得体。“没什么,只是这两天又出了点事,想着应该告诉你。但是一见到你之后,又觉得本来这些事同你没关系,总是麻烦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岳绮罗停下脚步拉住唐山海的衣摆,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她难得用了很严厉的口吻,认真地看着唐山海一字一顿地说:“有什么事你都应该告诉我,我说了我会保护你。”
这样严肃又可爱的表情,唐山海不自觉地拍了拍她的脑袋:“知道了。你饿了吗,我带你去吃饭吧。”
“又吃饭?吃什么呀。”
······
唐山海带着岳绮罗东绕西绕进了一家开在石库门居民区里的川菜馆。这家馆子开得隐蔽,连名字也清清淡淡的不像饭馆的名字——“绿野仙踪”,因此很少有人光顾,这会儿还不是饭点,店里更是一个人也没有。
岳绮罗看着木质牌匾上娟秀飘逸的“绿野仙踪”四个大字,回忆起了一些旧事,她笑得有些意味不明,跟唐山海说:“我读过这本书。”唐山海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到她应该指的是《绿野仙踪》,他也抬头看了牌匾半晌,道:
“我倒是还未拜读过,但这名字起得很是灵秀,想来内容应该也十分惊艳。”
岳绮罗嗤笑一声,拎起旗袍下摆就跨进了店里:“哪里就很精彩了,不过是个落魄书生发梦罢了。”
这家馆子离唐山海家不远,他前几日才偶然发现,吃过之后觉得很是不错。今天说要带岳绮罗吃饭时突然想了起来,正好带她来试一次,也许她也会喜欢川菜。
唐山海照着上次来时点了几样酸菜鱼、辣子鸡、泡椒兔丁、酸萝卜老鸭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