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是在上海狭窄逼仄的老弄堂里长大的,捡到他的老头是个衣裳裁缝,他也就跟着他学裁缝手艺。有点儿结巴,大家久而久之也就不叫他的名字了,而叫他小结巴。
短短十八年人生,乏善可陈。既没有惬意闲散的日子,也没有惊心动魄的经历;没有喜欢的姑娘,也没有被姑娘看上过——他想他会抱着针线软尺过一辈子,就像他的老师傅一样。
直到他遇到了小丁猫。
矮他半个头,身量也纤细,长得白净小巧,初见时还当他是哪家女扮男装的女娇娥,直到他开了口:“你这小娃娃倒是很有意思,愿不愿意跟着我做事?”
声音低沉成熟,和他的脸搭着极是怪异。秦风自认是个对美学有点造诣的人,当即皱了鼻子,觉得他的声音很破坏他的整体美感。
但他还是跟着他了。
那位姑娘似的少爷听说是上海滩数一数二的帮派人物,帮里内斗连累了他的老师傅,他没地方可去了。他觉得自己和小丁猫是非常合理平等的雇佣关系,毕竟他帮助了他找出帮里的内鬼——其实他对做巡捕也有些天赋。
可那小丁猫总说是他收留了他,他得报恩,借此老找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来压榨他。
大概身居高位的少爷小姐们都期盼着收留几个无家可归的小乞丐,来满足自己空虚的内心吧,秦风这样想着,他市井泥淖里长大,自是比这种小少爷成熟许多的,他不跟他计较,小丁猫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可小少爷越发得寸进尺,昨天要他给他收拾屋子,今天要他服侍他宽衣!秦风很郁闷,他明明、明明是来做帮派门徒的,怎么就成了老妈子呢?!工钱给的也少,事情倒是比谁都做得多,他是给小丁猫打工又不是真卖身给他了!
大概在帮里混久了,市井里夹着尾巴活的小结巴也生了一身胆,第二天就裹了个包袱要逃出去。
翻过院里的围墙,秦风一抬头就看见他家小少爷站在他面前笑眯眯地看着他。帮里的小兄弟都说,少爷笑得越开心,其实就越生气,秦风立即乖乖罚站,心里毛毛的。
“要去哪儿?”
“要、要自由。”
“你跟着我,不自由吗?”小少爷不可置信地问。
“你、你拿我当老妈子,还总、总扣我工钱。”
小少爷皱了眉:“我不知道你这么贪心的,我送你的珠子都是真玉石。”
秦风默,他真的不知道,他把珠子都送给少爷的小黑猫当玩具了,小黑猫都给弄丢了。
“我又何时拿你当老妈子了?”小少爷又问,语气有些气闷:“不是谁都能近我的身。”
秦风再默,明明杜敢闯和马秀红就在他左右手,他最近做的事都要比那两个母夜叉多了,还不算当他做老妈子么?
“你是要自由,还是要跟着我?”
秦风眼观鼻鼻观心,耳朵热得要烧起来,他要是说要自由,少爷会不会杀了他?
“要、要自由?”
“呵,你倒真敢说。你只要敢出去,我就找人追杀你,生死由天,我再不管你。”
秦风吞一大口口水,少爷说要杀他就真会杀了他的:“那,我、我还是要命吧。”
“就是要我了?”
“嗯。”
“懂了,原来你把我当做你的命啊。”
“嗯嗯?”
二.
除夕夜,张府门口难得的挂了红灯笼。
岳绮罗窝在西洋运来的皮沙发里跟月牙学织毛衣,张显宗说他想要件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