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旅游区很大,我漫无目的地乱转,不知不觉走到了海边,前方出现一尊百余米高的海上观音,远远看去,宝相庄严,身后风起云涌,足下海静波平。如果真有救赎,当然适合出现在这样宛如梦境的远方。
信众纷纷合十礼拜。而我不知道我能求什么。
也许他们已经父女相认,握手言欢,甚至是抱头痛哭吧。听说血缘是人与人所有联系中最强悍的一环,哪怕他们三十多年不见,也改变不了什么,她仍旧辗转找到了他。
也许我该祈求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快快现身
这个念头一起,我就打了个冷战。太可笑了,我提醒自己,你是被“捡回来的”,当年像一袋垃圾、一条瘸腿的小狗,被人随手丢弃,他们根本不会做出哪怕一丝找到你的努力。
而且,我怎么会想要一个陌生人跑到面前来与我相认
十多年来,我生命里唯一的亲人是何原平。
然而,他是别人的父亲,他真正的女儿美丽、成熟、温和,神态宁静,有良好的教养,跟我截然不同。只要我不从中作梗,他们相认起来应该没什么阻碍。
旁边一个人轻轻碰下我的手肘,我转过头去,是一个满面皱纹、样子和气的瘦小老太太,背着香袋,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才知道,我又哭了。
我哭点一向算高的,但是这段时间简直随时都能落泪,昨天半夜梦醒居然发现枕头是湿的。
我向老太太道谢,拿纸巾狠狠捂住脸,在心里对自己大喝一声何慈航你够了。
当然不够也得够了。
南山是最后一站,行程结束。
5
下了返航的飞机,已是将近晚上十点,我冷得哆嗦,而且真正一穷二白,口袋里只余几枚硬币,连机场大巴都坐不起了。
我呆站了一会儿,开了手机,打给赵守恪求救。
“你跑去哪里了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任性得不可救药了。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到处找你你能不能长大一点成熟一点负责任一点”
人穷志短,我只得老实听着,一下体会到了周锐在我家敢情就是这样装死的。等他骂够了,才吩咐我上出租车,直接开到他那里,我的手机已经微微发烫了。
从机场过去将近一百块,赵守恪守在校门口等我,沉着脸付了钱,才瞄了我一眼,大吃一惊“你怎么变成这个鬼样子了”
在三亚这几天,我不戴帽子,不擦防晒霜,连续暴晒下来,皮肤接近小麦色,再加上吃得不好,瘦了一圈,刚才在机场洗手间里添衣,一照镜子,自己都觉得陌生,也难怪他这反应。我不理会他“对面那家兰州面馆还没关门吧,我饿死了。”
他瞪着我,我摊出手来“给我饭钱,回头和车费一起还你。”
他显然气坏了,可毕竟忍住没有发作,一言不发带我过马路进了面馆。我点了一碗牛肉拉面,加了煎包,想一想,又要了一杯红豆沙。上齐之后,我埋头大吃。
人生最基本的安慰果然来自食物,因爱而生的饥渴也许难以解除,可胃却是容易满足的。
我吃饱喝足,问赵守恪“我爸是不是真的很生气”
他不理我,我只好自问自答“也不至于吧,我都叫周锐带话回去了,只是玩几天而已。照理说,我以前有更淘气的时候,他也没怎么样。”
“你们这对父女不是都最擅长装若无其事吗你就这么回去,你爸也许也真会当什么都没发生,哪里用得着苦恼。”
“你骂我也就罢了,怎么连我爸也捎带上了”
“要不是他对你放任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