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后,那些人还在议论研究这件事,我扫他们一眼,笑眯眯问“你们到底是觉得那个人不靠谱,还是觉得他找上我这件事实在可笑”
他们多少都见识过我讲刻薄话的功力,顿时闭了嘴,周锐打着圆场“走走走,我们进去吧。”
进酒吧坐定,对面沙发上两个女孩子仍在交头接耳,不时瞟我一眼。我知道,她们忍不住还是要议论我。也难怪,这一群人中间,漂亮的女孩子不少,个个打扮入时,随便哪一个都比我更有资格受到陌生人邀约做模特儿。我除了身高之外,可说没任何特别之处,而且就算这个一米七的身高,在南方女生中勉强算是高个子,但放在模特儿圈就显得微不足道了。不要说她们,我都觉得这事离奇到值得好好议论一番。
我往后一靠,就着昏暗灯光研究那张名片,周锐顺手拿了过去,丢进烟灰缸内,再将烟头按上去“一看就是骗子,有什么好看的。”
我横他一眼“你意思是说,以我的长相,没有知人之明,也该有自知之明,对吧”
他嬉皮笑脸地说“你有内在美嘛。”
我一把打掉他递给我的啤酒,酒瓶落地发出刺耳的碎裂声,所有人都看过来,我站起来就走,他追出来,拉住我的胳膊,气冲冲地说“你发什么神经啊”
“你管我呢。”
“以前开更大的玩笑,你都不在乎,今天是怎么了”
“以前我处于潜伏期,今天正式犯病了,可以了吧”
我甩脱他的手,过了马路,他大概也被气到了,没有追上来。我一口恶气无从发泄,也不搭车,大步疾走,胡乱转了大半个小时,感觉累了,也慢慢冷静下来,不禁哑然失笑。我和周锐以前时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斗气,听得我爸直摇头说无聊,恐怕哪一次都没今天来得更幼稚可笑。
走到一个公汽车站,我停下来在十几块并列的站牌间研究公交线路,打算回学校,又一次为这个城市复杂的交通头痛,不过站牌上一个站名跃入我眼内化工厂。
上次许可带我去那里找过爸爸。
我上了去化工厂的公交车,到站下车之后,不免有些茫然。
这个宿舍区楼房外观相似,道路横七竖八,好在我也根本没想去找爸爸的哥哥家,只是想随便走走。
距离上次过来,已经有快一个月的时间,到处刷的大红“拆”字依旧醒目,行人来来往往,一些商店做着最后的甩卖,播放着快节奏音乐,倒有一股反常的欢腾热闹。我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楼房明显都起码有二十年以上历史,想想爸爸小时候就住在这里,也许曾在这条路上闲逛过,我有微妙的满足感。
我原本觉得自己跑来这里,大概是与周锐吵了那场无聊的架之后心血来潮,现在一想,大概每个人都本能地想追溯自己的来处,我没有这个可能,可是我愿意将爸爸出生成长的地方视作故乡。
这个半封闭的宿舍区看上去风格与省城其他地方完全不同,倒与我们那个小镇有着某种相似之处旧旧的楼房延伸出各式违章搭建的门面,狭窄弯曲的街道,卖着廉价衣服的小商店。走过几条街,前面是一所学校,挂着“化工厂子弟小学”的牌子,但奇怪的是大门被拆掉了,门口停着一辆货车,有个工人在往外搬着旧桌椅,我信步走进去,看得出这所小学已经人去楼空了一段时间。沿围栏种的蔷薇无人修剪打理,在春天适宜的温度里疯长着,开出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花,配合空空荡荡的操场、被拆得七零八落的教学楼,有一种奇怪的如同置身于荒野的感觉。
我沿着操场走,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慈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