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拓叹气道“表兄七八岁时,不愿长大后继续做棺材,与表伯夸下海口,要读书识字考功名。表伯想着家中莫非要出一个文曲星来,乐颠颠送了表兄去私塾。谁知表兄一看书本,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只看得一个头两个大,下学后两脚打晃。自家捧了竹杖跪在表伯面前道阿爹,我念不进书,你打我一顿消气。
表伯发狠,怒道书本纸墨好些银钱,一文钱一个字,你也得给我学回本来。
表兄无奈,拿了算盘与姑祖父学拨算珠,姑祖父还当他好学呢,一问才知表兄要计算自己认多少字才值回笔墨书本钱。”
何栖忍俊不禁,笑道“表伯当真妙人大郎莫要说给阿爹知,免得阿爹生气骂表伯有辱斯文。”又道,“大郎去一趟姑祖母家中,问问有没有口信或者衣食要给表伯捎去的,一并托给陈家哥哥带过去。”
沈拓道“我先头路过临水街,顺路便去姑祖母家,伯母与表嫂只道略整理一番,下午支使仆役送来。”
何栖写好信,吹了吹墨,交给沈拓“大郎再看看,可有漏写了什么”
沈拓极信她“阿圆心细,哪会遗漏。”粗粗扫了一眼,笑道,“我看没少什么。”
何栖嗔笑“直把我夸得不自在起来。”
陈据等人抬了酒来沈家,众人聚在院中,要敬沈拓与何栖吃酒。
方娘子梳了单髻,不施半点脂粉,不饰半件花簪,越众上前道“陈家大哥、徐家哥哥与我家夫君,只在院中敬都头的酒。我与都头娘子懒怠与你们这些臭汉笑闹。”
陈据最近深服何栖,忙笑“二位嫂嫂大可入内自在说话,只是好歹吃几口酒,成全我们兄弟的一分心意。”
何栖看他们齐声起哄要自己吃酒,不再婉拒,接了一盏酒,笑道“我不擅饮,只吃得这一盏,众位叔伯勿怪。”
陈据与徐安等人连连摇手,七嘴八舌道“不怪不怪。”“嫂嫂肯吃这一盏,便是天大的脸面。”“嫂嫂爽快,我们哪会不识好歹。”
何栖举盏一饮而尽,倒转酒盏示意,又惹得陈据等人大声夸赞。
沈拓怕何栖脸嫩禁不得这些人打趣,笑道“如何把我撇在一边,要吃酒只管来,今日热闹一回,等你们回来再好生吃一场。”
徐安问道“都头,我们在院中高声胡闹,可会惊扰到秀才公”
沈拓笑道“岳丈去千桃寺小住,并不在家中。”
方八大笑“不在就好不在就好,小舅岳丈都吓人得很。”他倒了一海碗的酒,艳羡道,“唉,与都头不好比。秀才公是读书人,不似我家的岳丈,用拳比用嘴还多。真是苦也”
沈拓边接过酒边想这等夸赞,倒是让人无福消受。
方娘子见他们撒开了性子,笑着拉了何栖的手,道“我有一肚的话要与妹妹说呢,这些混人只让都头招待如何。”
何栖反携了她的手,笑道“我也有话与阿姊说呢,阿姊去了宜州,可要有些时候不能相见。年前梅花开的时候,我与阿娣试着做暗香汤,拿盐腌了含苞的梅花,前几天启了坛,倒没坏,只不知有没有存下香味。阿姊既来,恰好与阿姊送别。”
方娘子赞叹道“妹妹灵秀才有这些巧思,我只怕我粗笨如牛,糟蹋了妹妹的香饮。”
“既是吃食,入腹之物,汤水饭羹,进了肚都算不得糟蹋。”何栖笑道,“再者,大凡自认粗笨的,反倒是纤巧、秀致。”
方娘子满眼含笑“再粗笨,也偷点妹妹的灵巧,沾些香气来。”
何栖将方娘子让入偏厅,让阿娣放下竹帘,茶案上摆开浅青海棠茶盏,又取出一个白瓷小坛,拿竹镊夹了几朵梅花轻投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