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死相逼，才不得已留下了她。

    “送走”她，她后来想，大概就是要送她去见阎王吧。

    ***

    她被关在院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父亲大概是怕她寂寞，有一日就带回了一个像是浑身长着刺竖着毛的小哥哥。

    她想到再也没来看过她的肖景延，和其他的堂兄堂妹，对这个小哥哥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待父亲离去，不过只是怏怏地问他道：“他们都说我是煞星，靠近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不怕吗？还肯留下来陪我吗？”

    然后她就听他紧绷着声音道：“我父亲，母亲，妹妹，所有的亲人，还有我的族人都已经被马贼杀死了，只剩下我一个活了下来，如果你是煞星，那我是什么？你父亲救了我，只要你愿意留下我，我以后都会陪着你，保护你，不许别人欺负你。”

    原本明依觉得自己很可怜，听他这么说好像自己还要比他幸运那么一点。

    至少她还有父亲和母亲，还有嬷嬷和从小服侍她的丫鬟们陪着，母亲会给她做好吃的，教她读书习字，每日哄她睡觉，父亲怕她闷，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些新奇的玩意儿，小狗，小猫，甚至小乌龟，小刺猬，这回竟然是个小哥哥。

    她想到那术士的话，说她什么命中带煞，不利亲缘，她想最可怕的结果也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了。其实她已经习惯了寂寞，并不需要人陪，也不需要人保护，但既然他比自己还要可怜，那留下他也没所谓。

    后来他父亲便收下了他做养子，给他改名叫肖景珩。

    她母亲跟她说，她和她父亲都会老，会死，不能陪她一辈子，所以要给她找一个人，在他们不能照顾她的时候，能替他们好好照顾她，保护她。

    那时她很想说，等他们老了，不是应该她照顾他们吗？

    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

    毕竟她很清晰得记得那句话，那黑袍术士说，若她成年，肖家必会因她而亡。她也还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祖父看她的那个阴冷复杂眼神，多少次，那个眼神都会突然出现在她梦中，让她惊醒。

    长期的被关押在只能看到小小的四方天地的院中，每日里喝着很苦很苦的药，她大概已经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她对肖景珩很好，所有的东西都愿意分享给他，跟他说些真真假假的心事，让他亲近自己，给他说书上看来的故事，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他，跟父亲和母亲说，他有多好多好，也让父亲和母亲对他好，像亲生儿子那样。

    因为她总觉得，她有一天会死，她希望她若是死了，她父亲和母亲身边，至少还有人能陪着他们，安慰他们，等他们老了，照顾他们。

    果然，她的预感没错，十五岁那年，她就被人勒死在了肖家祠堂。

    临死前，她隐约听到那术士的说话声，哪怕是过了十几年，她仍是一听到那个阴森森的声音，就认了出来。

    那术士道：“老太爷，你放心，这绫缎上我已经施了术法，她的魂魄定会被束缚于此，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会被彻底炼化得干干净净，永不能再转世，再不能祸害肖家。”

    然后她就听到她祖父叹息了一声，道：“唉，都消亡了吧，干干净净。依姐儿，你不要怨祖父，你要知道，祖父不仅仅是你一个人的祖父，还是你所有堂兄堂弟堂姐堂妹的祖父，还是肖家的族长。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的存在威胁了肖家，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所以为了肖家，你便好好的去吧。”

    明依才懒得理会她祖父神神叨叨些什么，她临死前唯一的念头不过是，希望这个术士真是个江湖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