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听出韩姑太太话中有话,且韩姑太太平日里很少回娘家,这突然跑回来,还特意提起明依的亲事,怕定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在里头。
她笑了笑,只作听不出这话中之音,温和道:“姑奶奶你可别又拿明依说笑了。不过说起这事,明依前些时日才跟我提起过,道是想要考京城的女子大学。明依这孩子自小就喜欢读书,功课好,想来要考上也不是太难的事。这若是考上,就是要去京城读上好几年的书,如此便也不好再耽误别人家的孩子,所以我暂时还没有给她说亲的打算。”
青州地处西北内陆,就是新派些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一般也只是去新式女子学堂读到中学,很少有让未成亲的女儿家独自去京城或国外留洋读书的。
所以若是别人说这番话,听者定会觉得不是矫情,就是推脱之辞,可偏偏说这话的是夏氏。
夏氏并非西北本土人士,而是出自江南夏家。
夏家虽已没落,但却是江南有名的书香人家,前朝时出过好几代的进士,夏氏的父亲,也就是明依的祖父还是前朝第一批被送去美国留洋的学生之一,夏氏自己也是自小就在教会学校读书,未嫁给韩老太爷之前还是做过教会女子学堂的女先生的,所以此刻她笑着慢慢说出这话,听得人浑身不得劲,却也无人能驳。
韩姑太太面上有些讪讪,她道:“去京城读书?母亲,现在外面的世道这么乱,明依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家,自己一个人去京城,能行吗?而且听说现在那京里都时兴什么自由恋爱,好端端的姑娘家,也能给带坏了去。这明依若是过去读书,坏了名声,以后可不好嫁人啊。”
夏氏笑道:“外面的世道再乱,也乱不到京城去。现在新政府成立了,燕华女子大学可是大总统亲自批文成立,由总统夫人担任校监的学校,安全上必是不用担心的。至于名声,燕华女子大学的学生有的是名门闺秀在读,就是总统夫人的千金都在里面,如何去读了这大学反而坏了名声,不好嫁人?若是有这样的偏狭人家,不嫁也罢。”
韩姑太太被堵住,要是再说,她岂不就是那偏狭,见识短浅之人?
她原本放在心头酝酿了好几日的话也被噎住了,就是回头私下也都不必再跟夏氏开口了,因为她知道,就算是开了口,也会被夏氏用这冠冕堂皇的理由给堵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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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这么回去,韩姑太太也不甘心。
她今日回娘家的确冲的就是明依。
她丈夫肖二老爷行商,和省政府那边内政处的处长骁士奇经常打交道,那骁士奇不知何时来过一趟青州,又是从哪里看到了明依,竟是对她心心念念上了,想纳她回去做三房姨太太。
骁士奇是省府肃州那边的人,年纪轻轻就在省府身居高位,更重要的是谁也没想到他一个姐姐当年私奔嫁的姐夫现在成了京中新政府的要员,显见得将来会是前途无量。
而韩家虽势大,在青州是个只手遮天的存在,但夏明依却只不过是个寄居在韩家的孤女,能嫁给骁士奇已经算是高攀了。
所以韩姑太太便想着回娘家先试探一下自己继母的意思。
没想到话尚未出口,就已经被继母绵中带针地挡了回来,让她后面的话再不好说出口。
夏氏虽看起来软和好说话,但韩姑太太知道,她实际最是滑不溜秋,阴险得很,稍一不小心,让她抓住了什么把柄去二弟那里不动声息地告自己一状,自己在二弟那里又落不了好。
她心中思忖,此事,还是得好好盘算一下,不若直接去寻了二弟,这事,想来二弟也会同意的。毕竟,韩家的势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