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听得莫名一阵肉麻,僵硬地回了句“谢陛下关心,微臣无事。只是昨日小聚友人,歇晚了些而已。”又行礼叩谢陛下恩赏,然后才规矩落座。不经意间四顾一望,才发现原先在帐中待命的内侍们早已离去。
当朝陛下楚熹自以太子之身监国开始,一向被朝堂坊间夸赞温和仁厚,他说话的语气自然也一向是温和平缓的。只是陛下此刻这种温缓,又和平时有些不同,好像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光听这语声,楚时就知道沈放所言“关系十分不错”,并不是信口胡说的。
楚熹正顺手挑了离楚时较远的甜点,往楚时面前的小碟里放,看见楚时行礼,又听见他这样说话,动作便是一顿。
楚时就知道自己这反应和平时的沈放不同了。要是平时的沈放,会怎么对着陛下“奔放一点儿”楚时苦思了一圈儿,仍旧是无从想象。
楚熹则在这间隙里端详楚时。还是他熟悉的容颜,只是瘦了些许,向来灿亮的黑眼如今更像是清净幽深的潭水,周身的气质也不似往日朝气蓬勃,反而带着某种清冷孤绝之意。楚熹在沈放离京的那几年里,不止一回两回地想过她会变成什么模样。在一个个怪诞离奇的梦里,这个样子的沈放也是有的可那只是梦罢了。后来无论是提着枪闯宫门拥立太子的沈放,还是蹲在龙榻上眨巴着眼嗑瓜子的沈放,给他看见的都是眉飞色舞、不知忧愁的模样。眼下这是怎么了
楚时不知楚熹心中的想法,他坐在那里,垂眼看着楚熹放到他面前的精致糕点,心想即便楚熹意识到古怪,他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敷衍到底了。等出了这御帐,定要好生问一问沈放究竟是哪里漏了底。
楚熹忽然伸手,捏向楚时的脸颊。楚时一惊,下意识要闪躲,又想起或许这就是沈放所谓的“奔放”,于是看在面前这人是九五之尊的份上,忍。
楚熹掐住楚时一侧腮帮子,用力扯了两扯,嘀咕“的确不是易容的”再对上那双眼睛,分明是他熟悉的眼型,可其中的冷意似乎更浓重了些,像是冬日雪后冰封的湖面,眉头也微微皱着,隐忍的神色。
楚熹松手,疑惑着这丫头怎么忽然转成了这般性子,倒有点像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瑾王世子的身形,他进宫那日,虽则华服锦衣,却是通身格格不入的清冷。这些日子和沈放待在一块儿的只有瑾王世子,该不是和那个世子待久了,性子也给弄拧了吧
楚熹思及此处,又见“沈放”规规矩矩地低垂着头,显然不会主动与他说话,就扬声唤来内侍。守候在外头的福公公立刻走了进来,屏气凝神地听吩咐,原来是又要召瑾王世子过来。
同一时刻,沈放正在瑾王府的主人行帐里咔嚓咔嚓地啃甜饼。倒不是饿了或是嘴馋,这是她的坏毛病。沈小侯爷一路走来险象环生,前些年时不时因着种种事情焦虑得坐立难安。后来不知何时开始,私底下倒不像个急猴儿似的乱窜了,只是养成了一着急嘴里就停不下来的习惯。不管是天要塌了还是地要裂了,只要还吃着,沈放就能装作无事发生,巍然不动地一直坐下去。要不是每逢这种惊险关头,沈放都又忙又累,早就吃成个圆球了。
“殿下,福公公来了。”亲兵队长白宁在帐帘外头道。
楚时果然没能蒙混过关
沈放擦干净沾着饼屑的十指,掀帘而出。
楚时学沈放学得露陷,是因着沈放平日里对楚熹可谓是做尽不敬之事,而楚时过于拘谨。沈放学楚时就轻松多了,瑾王世子离京十六年,性情略微有变不足为奇,沈放将脸一板,一路糊弄过去从来不曾遇上对手。就连近身护卫的白宁,也只是觉着自家世子爷这两日莫名可爱了一点儿当然这话是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