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看到朱二和张武张陆的一刹那,者山君就很想装晕过去。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三位大明贵介子弟。大冷天的,这三个人不是带他去看祭天的天坛,就是带他去看杀人的西四牌楼,不是带他去看壮阔的勋贵园林,就是带他去看腥臭的马市羊市……
反正,他在被这三个人弄得晕头转向时,期间是否一时昏头对人说了什么,他自己都没办法保证。所以,他此时简直是满脸苦色,直到那位礼曹参议大人对他拼命眨了眨眼睛,说出了一句话:“者山君,这位是天朝四皇子。”
那一瞬间,者山君就坐直了身子,随即眼神忍不住往四皇子身上瞟了又瞟——哪怕对方比自己小一点儿,可那身份却比他尊贵得多。那不仅仅是大明皇族和高丽王族的差别,大明这个大国和高丽这个小国的差别,也是皇子以及他这个前世子之子,现大王侄儿的差别。
而且,他在路上就听说,四皇子和当今太子的关系相当亲密。
此时此刻,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他就深深低下了头,低声说道:“四皇子殿下,恕小臣染疾在身,不能全礼。”
这样正式的称呼和这样诚惶诚恐的语言,四皇子还是第一次听到,不免就觉得新鲜,于是就忍不住一个劲打量,而忘了回应对方。可他这一忘不要紧,别人却是苦了,者山君不敢抬头,那位礼曹参议觉得天朝皇族是不是因外间传言的那件事生恨,所以竟是全都战战兢兢。
最后,还是朱二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才算是把四皇子的魂给叫了回来。小小的熊孩子立刻微笑颔首道:“嗯,不用多礼,既然病了,你坐着就好。”
他一屁股在那位礼曹参议亲自送来的锦墩上坐了下来,随即就轻咳一声道:“这几天刚刚在芦台马驿发生了一件震动朝野的事,者山君知道吗?”
礼曹参议顿时满脸惊惧,他蠕动了一下嘴唇,见者山君赫然满脸尴尬,他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因为者山君正病着,而且他年纪还小,按照我朝宗室不干政的规矩,小臣没有禀告。”
“哦,是这样吗?”四皇子挑了挑眉,随即少有一本正经地说,“但父皇失而复得一个儿子,然后却又得而复失,兹事体大,纵使者山君身体病弱,往日不干政,却也不能不知道。朱二哥,你来对者山君好好说一说。”
熊孩子在外人面前对自己也这么客气,朱二投桃报李,清了清嗓子之后就把事情来龙去脉好好解释了一遍。而他遗漏的地方,张武和张陆又少不得拾遗补缺了一番。等他们这详细的叙述说完,别说礼曹参议汗如雨下,就连者山君也已经额头冷汗涔涔。
哪怕朱二并未有丝毫矫饰,对于占据济州岛的海盗,并未直接归之为高丽海盗,而是以来历不明的海盗这个短语作为指代,但这依旧足以让两位在高丽也算是顶尖的贵人恨不得晕过去。谁都知道大明开国时的那段历史,谁都知道,为什么李氏能够取代王氏。
不就是因为王氏看不清楚天命和大势,所以要一力和那个北逐蒙元,奠定根基的天朝大国做对吗?就为了这个,大明挑刺使节,动辄将人处死,甚至威胁发兵,在王氏高丽最后那些年中,有一年那朝贡数字已经不仅仅是屈辱了,而是莫大的恐吓。
马五千匹、金五百斤、银五万两、布五万匹,这所谓表示诚意的庞大数字,哪怕只是送了仅仅一年,却仍旧几乎耗干了国库,搜刮干净了民间,要是再持续一年,大概那个时候王氏高丽的末代大王就直接被逼下台了。所以,谁人不怕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