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每次女皇还深信不疑。
结果就是他搞丢这一次展露锋芒的机会,被禁足赋闲在家,而桓修玉成功得到女皇陛下的首可,再次博取女皇的怜爱,将他的脏手伸到礼部。
崔城之道:“人在无牵无挂的时候,总是天不怕地不怕,可一旦有了软肋,便会瞻前顾后。”
韩宿迁深深地看了崔城之一眼:“你有需要全心全意保护的家人,我无牵无挂,也许这就是差别。”
崔城之从他这句话中听出了自嘲,他语气十分平静:“宿迁,你要知道,有的时候等待死亡比死亡更可怕,因为死亡只是一瞬间而已。”
死亡是终极,如果过去这道黄泉之路,凡尘诸事一了百了,最痛苦的永远不是死亡,而是你丧失了等待光明的希望。
韩宿迁微微一愣。
茶釜里的水渐渐的冷却下来,两人因为谈话而忽略的茶水已经凉透,韩宿迁便吩咐一个小厮进来:“去重新换水端上来。”
崔城之目送着那小厮走远了,说道:“你就打算这么一个人一直过下去吗?”
庭中微风习习,一丛丛的君子兰随风摇曳着,发出簌簌的响声,秋高气爽,连扑面而来的风都是清爽的,自从入了秋,韩宿迁发现府中又萧瑟了不少。
“也没什么不好。”他索然笑道。了无牵挂,岂不是比提心吊胆的日子更畅快,他这人素来也不拘,喜欢有什么说什么,不过若是不想说,就算有人强逼他他都不会多说一个字。
想起早逝的妻子,韩宿迁还是有些遗憾,其实他这个人略有些死板了,当初如果肯和城之学学,遨游四方也失为怡情养性的良策。
崔城之觉得有些东西,点到为止就可以了,韩宿迁也是明白人,他便没有多说,聪明人可以心照不宣,为自己一时的冲动买账并没有什么不好,他们以后还会有机会。
只是崔城之,怕就怕女皇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韩宿迁送走了崔城之,一个人去了书房。
他从腰间解下一把钥匙,打开一架一直在墙角蒙尘的雕花木橱,锁声“啪嗒”时,他的心脏也跟着没来由的一跳。壁橱里除了一副画什么都没有,韩宿迁将那卷轴捧出来摆在案几上,画卷徐徐展开,一个容颜娇俏的少女跃然纸上。
韩宿迁还隐约记得,他第一次见这少女的时候,正巧跟着昭仁太子到藏书阁借书看,前面跟着的是太子的侍读婢女,说是侍读婢女,其实只是在昭仁太子上课的时候才会伺候他,那时候女皇和昭仁太子的关系还不错,并且十分疼爱这个孙儿,恨不得把所有好的东西全都给他。
所以坊间曾有传言忠愍太子是女皇亲手害死的,韩宿迁其实一儿点都不相信。
他低首,修长的手指一点点抚上画中少女的黛眉,尤其是那双杏子双瞳,灿然明亮,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点亮白日的星星。
可惜,只可惜一切都是臆想中的,她不是无忧无虑的弘文馆婢女,而是身负灭族之仇的东方一族之后
韩宿迁从案几下面拖出一个火盆来,拿出火折子来点上火扔进其中,
放不下的,始终会成为他的牵绊,他的自作多情,也许不会在某个午夜梦回的时候给他一丝慰藉,也有可能要有心之人利用,带给他想要保护的人无尽的灾难。
没有再犹豫,韩宿迁将这幅美人图推入了盆中。
淡淡的灰色飘旋于空中,略有些泛黄的纸面开始勾上火星,连同他年少秘而不宣的爱恋,逐渐的,逐渐的湮没在灼灼的热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