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小乡村的冬秀是完全无知无觉的,她现在全部精力都拿来描画了。
自收到照片后,她便将自己的半身照一张并与冯氏的合照一张都寄予了胡竞之,还在信中玩笑的提起了吕氏和冯氏的“照相丢魂”论。
这时候照相技术还很不成熟,不像后世,为了拍出来的效果美得连自己都不认识,各种磨皮、调角、暴光、调色、找背景,拍出来的人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气场两米八,即便是黑白照,也能拍出一股清新脱俗的艺术风。
而冬秀手上这张黑白照,说实话,就只是把人照得很清晰而已,比素描都还差那么点意思。
她这一世托身了个小姐身子,整日坐等吃喝、不事生产,既没有什么烦心事,自己又很注重保养,所以略显丰腴,该有的都有,又真真的是肤如白雪、眼如点漆,兼之多年悠闲散漫的闺阁生活的影响,气质也偏向沉静温婉,不管是以前世还是现今的眼光来看,都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古典美人,她每每揽镜自照都会心生愉悦,满意至极。
而这些优点,在那个酷帅小哥的直男式拍照法中通通消失不见了。
照片中的她圆脸大腮、眼下晕黑、鼻孔翕张,虽腰挺背直,却显出一种刻意的紧张来,整个人显得僵硬而木讷。
再加上她很喜欢这时候的服饰,那天还特意穿了湖蓝绸缎的长背褂子、藕荷色绣满花草的百褶裙,脖子上戴着华美的缨络项圈,发间簪着闪亮别致的成套银钗,她自己都觉得美翻了啊,吕氏还笑着与冯氏打趣她:“就爱臭美!”。
可拍出来的照片,那活脱就是个前清遗民,可以放到历史教材里供人参观的那种:大家看,这就是那时侯的旧派富家小姐,在民国时期,还身着宽衣大袖的前清服饰,她很可能也有着一双三寸金莲,显然又是一位封建礼教的受害者,没有接触过新思想新教育的可伶女性,她双眼无神、塌肩缩脖,显得麻木又悲哀……
呵呵,原来“相骗”不仅可以美得教人不敢相信,也能丑得让人绝望啊。
亏得她还特意叫人放大了一张,打算做个相框装起来,与胡竞的帅照一并放到书桌上,供自己每日欣赏臭美呢。
也不知道那胡竞会不会失望,想到这个,冬秀不由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照片,怎么人家的照片就那么潇洒俊逸呢,满满的书卷气和自信飞扬的气息扑面而来,只一眼就能叫人为之心折。
冬秀想着,也不知彩色照片什么时候才能出现,看着那宛如“遗照”的黑白相片,她是没有勇气把它摆在案头的。
不过,山不来就我,我还可以去就山嘛。
冬秀前世也是跟风上过几个艺术培训班的,其中就有素描这一项,不说学得如何出色,起码能保证照着实物画不会太走样,若是有水溶性彩铅,那连上色问题也能轻易解决了,现在只好先拿水彩颜料画画花鸟鱼虫练练手了,打算等练好后给自己画一幅相出来。
等她开始动笔时,就收到了胡竞之的第二封信,信中表达了对她来信的欣喜之情,又说感谢她特地寄来的照片,他一定会珍而藏之云云,这封信明显比上一封热情多了,不仅与她说了些生活趣事,还就摄像一事与她进行了探讨,只能说大师不愧是大师,就照相这样区区的一件小事,都能叫他无缝对接的引申到思想解放、民族进步上去,关键还有理有据一点也不枯燥乏味,现在冬秀算是知道人家为什么能成文化大师了。
像她这样在应试教育下出来的人,擅长的是总结和提炼,把一个立体压缩成平面,把平面压缩成线,最后再把线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