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杜小姐习得是琴棋书画,精得是针黹女红,李小姐却练得是刀枪棍棒,长于拳脚功夫,这两个习性禀气完全不同的扬州小姐,居然嫁错了新郎,自然引出许多事故,杜小姐被幽禁于将军府,为道明真相,女扮男装,千里赴边关去了,一个娇滴滴的闺阁女儿,这一路还不知遇到多少艰难险阻呢,真是让人为她揪心不已,而这一厢,李玉湖却与齐三公子成了对欢喜冤家,又因为自己学识浅薄,闹出不少笑话,很快就被齐三公子套出事情真相,后来如何了呢,杜冰雁顺利寻到袁将军了吗?被拆穿的李玉湖又何去何从了呢?
可惜故事看到这里就断掉了,唐才常心里真是如猫抓一般,恨不得现在就跑去那徽州向宝先生问个究竟,他可算是知道那些在报刊上追看连载小说的读者的心情了,那简直就如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的,吊得人难受极了哇。
本来看着那略显轻浮俗烂的标题,他还有些忧心呢,这一看就是那什么缠缠绵绵、情情爱爱的小说,与《三寸金莲》这样发人深省的小说相比,不免有些上不得台面,说白了,这位唐先生就是担心这《上错花轿嫁对郎》的逼格不够高,拉低了作者和他们报社的档次。
也不怪唐才常由此忧虑,实在现今写情的小说不大受人欢迎呢。
其实自大家林先生的译著《茶花女遗事》发表以来,国内小说便开始涌起一股写情的风潮来,从哀情到爱情,再到艳情、俗情,也流行了好几十年了,硬是可以称得上经久不衰,可小说质量毕竟越来越差了,读者们也看得腻歪了。
特别是民国成立以来,整个社会风气为之一变,以前是什么都要禁,现在则是什么都要变,连那西方人极度开放的男女关系也要学,小年轻们整天的高喊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凡遇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必视之为毒虫猛兽,恨不得退避三舍,不批判两句封建包办,礼教害人,简直就无法证明自己是新青年一般,自然也出现了许许多多这方面的文章,一下子用力过猛,本来是提倡婚姻自主的,搞到后来居然歌颂起私定终身、始乱终弃来,还直呼家中父母为封建残余、老顽固,这可戳了不少人的肺管子了,双方立马呛呛起来。
这民国可才成立不几年呢,要真一下子让年轻人自主婚姻,那还了得,社会迟早乱套,这股歪风到底被压下去了,而且家长们生怕这类小说会带坏子女性情,于是这写情论爱的小说也渐渐被打压得没了市场。
不过看完这寄来的稿子,唐才常就彻底放心了。
这篇小说既无男女私定终身的内容,也无女子未婚产子的情节,内容干干净净,全无一个爱字,却满篇皆是情,读之只觉温馨感动,就连他一个男子读完也觉心好似被泡在了一汪温水中,有着说不出的舒坦。
自古以来中国流行的便是才子佳人式的情感生活,然而那毕竟都是一些落魄书生的自娱自乐而已,看得多了便觉不过尔尔,双方不过是爱慕对方的才华、美貌,甚至权势地位而已,哪里比得过这样细水长流、自然生发的感情呢。
唐才常又去看冬秀写的信。
先前着急忙慌的,一看有新的小说稿件,连信也未来得及拆看,便去先睹为快了,现在缓过劲来再看,发现这封信居然全是用钢笔所书,字迹清晰美观,整洁大方,一勾一划间还颇为讲究轻重粗细、起承转合,倒像是练过的一般,看来宝先生还颇与时俱进嘛,不像他,硬是写不惯那钢笔字,看来上次他送去的钢笔倒是送对了。
唐才常看完信,笑着摇了摇头,看来这宝先生是久在家中坐,不知外间事啊,居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如今是多有名气。
原来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