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桌上,张兴国和张振业都知道了公安来过的事。张兴国出言安慰林蔓,表示将来她还可以再来上海。张振业说着附和的话,语气平平,没甚波澜。林蔓轻笑着回应,未免节外生枝,她只字不提自己打算装病延期探亲假的计划。
第二天,林蔓和白秀萍早早地出了门。
她们出弄堂后,乘上了开往第七人民医院去的公共汽车。车上塞满了上班上学的人。她们在车尾寻到了一个能站立的空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心里数着已经过了的站数。
铛铛铛铛……
售票员挥舞三角旗出了窗口,大声喝道:“第七人民医院站到了……”
林蔓忙扶白秀萍下车。又是一番推搡拥挤,好不容易出来,林蔓猛地回头。哎呀,发卡不知被刮到哪个人的身上了。
第七人民医院外,人来人往。
“外婆,你在楼下等我,我办好了证明就下来。”留白秀萍在门诊大厅,林蔓急匆匆地奔上楼。
门诊大楼里,看病的人毂击肩摩。廊道两边的绿墙斑驳了漆,灯光昏暗,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
林蔓向遇见的护士打听内科诊室怎么走。一个圆脸护士告诉她,上三楼左手边走到底,门口窗台上摆了两盆仙人掌的房间就是了。
刘月华刚刚上班,新沏的茶还在冒着热气。
“刘副主任,有人找你。”门口忽的传来喊声。
刘月华探头向门口张望,好奇来人是谁。
林蔓手拎一袋三阳南货店的糕点进门,盈盈笑道:“刘大夫,还记得我吗?”
刘月华一眼认出了林蔓是前些日子来卖粮的人:“呦,是小同志你啊?”
林蔓环顾四周,正和她的心意,诊室里只有刘月华一个人。
“刘大夫,有件事想请您帮忙。”说话的同时,林蔓塞了糕点入刘月华手。
刘月华吃了一惊,呦!包糕点的牛皮纸上盖着三阳南货店的红戳,这要用掉不少钱和糕点票吧?
“哪能伽客气啊(怎么这么客气)?说吧,撒事体(什么事)?”刘月华心动得厉害,却也不敢贸然答应。已经进了手的糕点,她又忍痛推回给了林蔓。
好不容易送出去的礼,林蔓哪儿能收回来。她一边又推了回去,一边简单说道:“我这次来上海,是参加五钢厂的招工。现在厂子已经要我了,可是手续还没办完,临时户口日期就先到了。想麻烦您,帮我开张病例证明,好延长一两个星期。”
“原来是这事啊!”刘月华松了一口气。正巧有个瘦高个的男大夫进门,她忙塞了糕点进桌柜。打开桌柜上方的抽屉,她拿出一本病例纸,撕下其中的一张,利落地写下林蔓需卧病半月的证明。纸上有第七人民医院的抬头。
刘月华不是第一次帮人开这样的病历证明。就在一个月前,她爱人那边的亲戚回上海夫妻团聚。这小夫妻俩前年结婚没两天,丈夫就被外派去了西藏。他们聚少离多,想多温存几日,于是找到了刘月华,希望她能给开个病例证明。刘月华大笔一挥,证实男方患了重感冒,使得其假期延长了一星期。
诸如此类的证明,刘月华的科室,每个月总有人会帮忙开上一两张。
接过刘月华递来的证明单,林蔓再三表示感谢。
白秀萍站在门诊大厅等得心焦,生怕林蔓事情办的不顺利,直到林蔓拿了证明到她眼前,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总算最关键的一步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