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宝相寺是在山脊上建造的,长长的石阶沿着山脊那条笔挺的线,一路向上。登临第一座小山丘,才算上步入庙门。
那是一座四合院大小的寺庙,供烧香还愿的人在那里歇脚。山门口立着两座漆黑神像,面相凶煞,很是怕人。
过了此处,一路向下,又转向一条向上的山路,到达第二座佛院,这里供奉着各位菩萨罗汉,场院远大过之前。在这里拜过,又一路向下,随即又拐到一条陡坡石路,扶着铁锁和青石护栏,一步一步登上去,才能望见大雄宝殿。
飞檐上翘,悬着一个古色青铜的小铜钟,每每有山风拂过,便有清脆悦耳之声。
南景霈静静站在大雄宝殿里,抬头见那案上供奉的佛像低垂双目,睥睨世人。身披一件云锦真金八吉祥宝莲纹妆花缎袈裟,胸口一个鎏金正字格外醒目。
殿内莲花纹帷幕间悬着细长盘香,正幽幽的吐着缥缈的香气。那烟气是向上的,如沙漠戈壁上野炊后遗落的一缕孤烟,袅袅蒸腾,直上云霄。
身边一个敲木鱼的老和尚身如洪钟,安然坐着亦不看他,长眉直垂到耳畔。
他合十双手,正准备拜一拜,却听见身后有人走动。南景霈转头一望,原来是一身披袈裟,头有戒疤的老僧。
老僧微微一礼,他的形体看去那般老迈,可说起话却是底气十足,说是声如洪钟亦不为过。
“贫僧广容,见过皇帝陛下。”
南景霈望着他,略有些迟疑,又听见东来道“皇上,是宝相寺的方丈广容。”
他倒听过这个名字,他的先皇后痴迷佛法,常常在他耳边念叨,如今总算是把这个广容方丈对上了号。
广容将南景霈上上下下打量了片刻,才悠悠道“皇帝陛下颇有愁容,莫非心头有什么无法化解的是非吗?”
南景霈也学着他的样子向他还了一礼,道“方丈,朕心中有疑惑。”
广容目光低垂,淡然道“世上的人都有疑惑。”
他焦灼的望向广容,可那老和尚稳如泰山,似佛像一般岿然不动。
广容一手拄着禅杖,将拿佛珠的手微微一仰“陛下,请随贫僧去禅房一叙。”
他点一点头,又叫东来在殿内等候。
广容方丈引他穿过大殿偏门,经过一片竹林树荫,又过了一座九曲石桥,才到了禅房内。
房中没什么特殊的摆设,正中挂着一个大大的禅字。木香阵阵,仿佛是小叶绿檀的味道。
广容引他坐了一个竹编蒲团,自己则坐了对面的苇席。红泥小火炉烹了一盏新茶,金黄的茶汤倒进一个小小的紫砂葵口杯中。
“陛下,请用茶。”
南景霈接了那茶,浅浅一啄。
他原以为广容引他至禅房,为的是答疑解惑,与他一个清净所在一吐胸中块垒。可老和尚却沉稳的很,不急不缓,幽幽的坐在对面喝茶。
茶是好茶,茶壶也是好茶壶。小小一只紫砂壶,从色泽看也有十来个年头了。想也知道,日日用此壶烹茶,长年累月,那茶垢早已侵入壶身,便是加一壶滚水,也能闻见浓浓的茗香。
老和尚不说话,南景霈亦不知他此举到底有何深意,只随着他饮了一盏。
这禅房寂静如斯,几能听见发丝落地的声音。房间越安静,他的心便越是焦灼。他心里悬着沈韵真,又急于从广容方丈这里寻得一个答案。几次试图开口,却都被广容阻止了。
“陛下,请用茶。”广容又提起茶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