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卷末一枚小小的朱色印章,以篆体刻着两字参商。
人生不相见,动辄参与商。
通篇藏情,然至最后,画者还是忍不住表明了心意。大悲大痛,淋漓尽致。只不过一连十幅一无所变的画,至这最后一笔,几乎已无人注意。
他目光随着她落在画上,抬手抚摩了下那殷红的两字,淡淡道了句“这章子随了世宗仁皇帝将近二十年。”
仁皇帝,世宗康平爷,原是出自他手。
江南民间之于这位康平爷的传言有很多,最广为人知的是薛老太妃以及传言中影影绰绰出现的端妃。
康平爷曾为端王时,有庶福晋薛氏,殁于其登基大典之日,诏封端妃。拿自己的王号给了宠妾,这位康平爷是破天荒地的头一位。
传言当年宠冠后宫的薛老太妃,正是因为神似端妃方才得以俘获圣心,有着将近一年的专房独宠,而姑苏薛氏,也是因此得以发迹,成了江南一地首屈一指的名门大户,历经三朝,犹然炙手可热。
这些宫闱秘史,先帝曾有意抹平,因在京中只是隐隐晦晦,而在苏州一带,天高皇帝远,却是茶余饭后说不尽的一点谈资。
后世或许无人知端妃,而今日苏州,知薛氏者,却无有几人不知端妃。
她于这样的红粉艳事并无半分慨叹,更兼处在浮花浪蕊之中,与端妃处境又有一两分相似,更多一番厌弃。
倘百年之后,她李明微的名字,要以某帝某妃某嫔的身份为人评头论足,再得一个万千宠爱的名头,真诛心也。
她心里头郁塞,却似乎又透出来一口气,因这些时日里惶惶不安的一颗心却安稳下来,她终究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着他,不必迷失。然而世事总未尽如人愿,他所要说得并非是她所预见的。
他讲端妃旧事,与外界传言之中的百般荣宠却红颜薄命并不大相同。
端妃流过孩子,且因此伤身,不能再孕,受此重击,曾有数年不开口说话,其间与康平帝之间更是几多矛盾,终至最后香消玉殒。
李府清净,后宅里的肮脏龌蹉,她未曾接触过,然而早年随胡夫人四处行走,却也见过听过。
乃至史书杂记之中,亦不乏此类事。
她并不奇怪,大约也能预见自己的结局。
所赖只有他,而其下太后、皇后、明妃、敏妃,至于她未曾见过的一些,他的后宫,她已然领教过。
事有可为不可为,两年前就已注定,她即便接受了他所给予的妃嫔身份,也没办法接受随之而来的命运。
待魏绾事了,三年,五年,其结果,要么是玉石俱焚,要么是凄凉收场。
她之一生早无所求,所剩唯有两三分坚持。
世事变幻,悔憾或生,然当是时,总是本心无改。
而这一番话,却是出自他口中她心下苦笑,适才知晓他早已张好了一张网等着她,她之一生,早已尽数被他掌握在手中。
他自背后环住了她,她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心里头弼弼直跳,至他道得一句“我不会是世宗,你亦不会是端妃。”更是乱得没了边际。
于她本身而言,她不怕失心给他,亦不怕帝王之爱,朝秦暮楚,之于命运,更无可惧。今朝有酒今朝醉,她并非是计较长远的人,且长远于她已无意义。
可她与他之间,横了她父亲半条命,还横了坤宁宫中一位,他名正言顺的妻。
哪一个都不能不计较。
她处于而今境地,已违本心,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