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清凉掠进窗来,陛下笔下一停,回眸握住她的手腕笑了笑。
她是头一次主动照顾他,有些不自在,就低敛着眉掩饰。也不似旁人含羞带怯,只一味的寡淡着脸。
皇上觉得就应当是这样的。
众生相,千姿百态,独她每一相态,他都爱入骨髓。
她不惯太过炙热的亲近,便床笫之间,渐渐被他教懂,却也越来越知道克制,至于再抱着她的时候,就无比怀念她那一晚上的全无防备。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为她的亲近而欢喜,心里转了几百回将人锢住疼爱的念头,却怕以后再得不了这份儿亲近,眼里就笑的一派淡泊,搁下笔,握住她的肩膀,慢慢的凑过去,在嘴角亲了一下,又唇上一沾,咬住,浅浅的吮了一会儿,在她迷离未觉之际即干净利落的抽身而去,低哑着嗓音道一句多谢你,回身提起了笔。
明微低着头,好一会儿他打喷嚏,她才想起来给他擦头发,冷淡着脸抬起头来。
到他再搁下笔,唤陆满福进来收折子,脸上冷意就退下了,只有一片平和。
她是想好说辞了也是一早就想说的等他转过身来就先开了口“我可否求您一事”
皇帝倒不会怀疑她方才是向他献殷勤,只是颇为好奇她要求他什么,但握了她的手“只管说。”
明微起身,从妆台上取了那根兰花玉簪出来,望他道“这枚簪子,我母亲生前珍之重之,后来不甚遗失,挂怀了好些时候,可否请您派人埋到她坟前,以偿了她一桩心愿”
她双手托簪,皇帝收了,顺势拉她在身边坐下,从小几上端了碗汤药给她。
乌浓的药汁,还有些烫手,她捧在手里一匙一匙的往下吞,全不知滋味似的。
“一小口。”饮尽了皇帝才递来一杯温水,亲手端着喂她,眼见明微小抿一口,并不多贪,心里却有些怜惜,拿帕子拭了拭她的嘴角,与她说笑“我想起从前太皇太后抱恙,我到寿安宫侍疾,听她老人家念叨过一回,说昔年吃胡永年开的药才是真的苦,阖宫太医开的药加起来都不抵他一个,她老人家断断续续,却吃了有载,至于后来,连喝水都觉得一股子苦药味。可也有效,早年病痛不断的,其后将养着,竟连伤风咳嗽都也少见了。”
明微一听载就蹙了眉,抬眸打望他“这药要吃多久”
皇上听而一顿,随后就笑了,拉着她的手道“我以为你是不怕苦的,竟也怕么”
明微舌根还是苦的,眼睛里就略带了点儿无奈“世上怎么会有人不嫌苦呢”
皇上问“那可是苦的厉害”得她点头,便道“既是苦,怎么还一声不吭的,合该说与我知道才是。”
明微眼眸一闪“说与您,您允我不吃药了么”见他摇头笑,说这个不成,就也挑唇一笑,说“您瞧,我说和不说一个样不是”
“这不一样。”皇帝捏捏她的下巴,“你不说给我,嘴里苦着,心里或也有苦,若是说给我,我可任你打骂一通出出气,叫你心里是舒舒服服的。”
他意有所指,明微也是听懂了的,却不好接话,就朝他笑了笑。
摇曳的烛光给那如玉的容颜镀上了一层暖色,那笑里也沾了许多烟火气,陛下凝着她往后一靠,倚在了迎枕上,顺势把她也拉下来靠着自己,扯了素丝被盖在她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会儿话,双双就睡着了。
皇上是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给冻醒的,脑袋晕,鼻子里塞了一团棉花似的不透气,查她两层丝被盖得严严实实,又被自己裹在怀里,还算暖和,才放心下来,轻着动作把人抱去了床上,细细看了一会儿,披件衣裳往外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