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阴雨绵绵的城市飞进晴朗月色,孟简的心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虽然早就过了跟倪复秋约定的见面时间,但估摸着至少来得及在今天过去前和对方见面,只不过,生日礼物的另一半就真的要迟到了。
飞机上,孟简始终戴着那枚素圈戒指,就好像这原本就是戴在他手上的。
在进入城市上空时,孟简看着那些遥远的、星星点点的灯光,想到有个人在等着他回去,眼角眉梢的倦意都化作了期待与人相见的温柔和甜蜜。
有时候孟简也想,倪复秋究竟有什么好,以前的不说,光是现在这个,把自己端得跟天上的明月似的,你踮脚伸手想摸一摸尝口鲜,他明明也想放肆地坠落,却非拉拉扯扯,搞那欲拒还迎的把戏。
表里不一,口是心非,狡诈深算。
这不是孟简会喜欢的类型。
回头看去,不说当年的倪复秋,只谈后来他身边的几个人,要么是实打实的心思干净清透,要么是把勾引诱惑和浪荡摆在桌面上,在孟简看来,这种人相处起来至少不累,可倪复秋,大概是个多棱镜,你看过去,每一面看见的只是面目扭曲的自己。
照理来说,孟简不该对这样的人着迷。
可又不得不说,这样的人才迷人。
感情没有道理,飞机降落的时候孟简突然意识到难怪之前那几次感情经历都以失败告终,原来适合自己的还是这种你来我往的推拉游戏。
有趣极了,他觉得自己就像在玩儿一块儿打乱了的魔方,一开始毫无章法,现在开始,技巧逐渐有迹可循,总有一天可以彻底征服。
最后的颠簸,孟简靠着椅背闭目养神,清空大脑,等到飞机停稳,看了眼手表,解开安全带,随着人流走出了机舱走进了他等待已久的夜色里。
倪复秋过过一阵子毫无指望的生活,不指望有谁对自己好,不指望有谁惦念自己,也不指望自己能找到什么新的人生乐趣。
乔先生那时候告诉他:“你才三十岁不到,人生开了个头儿,生也好,死也好,我只能为你做到尽力。这条跑道,我和医生只能帮你到百分之四十,更多的,得靠你自救。”
那时候倪复秋刚做完手术不久,身体的排异反应相当严重,医生说很多病人不是死在手术前和手术台上,而是在最后关头败下了阵来。
倪复秋不是没想过不如就算了吧,太痛苦了,自己每天强撑着一口气,活得不像个人。
可每次真的想自我了断一下时又会想,要是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当初做了这样决定的自己岂不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在疯狂的矛盾中挣扎着喘息,怀疑着自己这样存在的意义。
直到有一天,乔先生似乎也对他无计可施了,丢下一句话,然后好几天都没有再出现。
乔先生说:“你要是撑不住,就想想那个小伙子,别怪我这个时候跟你提起他。”
倪复秋怎么可能不怪,他第一次怨愤地看着乔先生,而乔先生,悲哀地看着他。
在家里,孟简是两人绝口不提的□□,是被倪复秋缠好放进棺材又深深埋起来的木乃伊。
那名字和那人始终都在,但又始终都不在。
倪复秋知道乔先生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到孟简,尽管不愿面对现实,可没办法,那天之后,孟简重新回到他脑子里,他也开始咬紧牙关拼了命的想活回人样来。
那年,倪复秋在强烈的排异反应中度过了自己的生日,当时的月亮是什么颜色,倪复秋永远都忘不了。
血红血红的,就像是他被抽掉的那些血把那白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