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也不敢杀你,这一切都是我的上线铃木义郎一手策划的。”孟明回答得相当干脆。
张炎眼睛一眯:“铃木义郎是谁?”
“城西鲁记杂货铺的老板。”孟明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隶属于哪个情报小组?”张炎追问。
孟明低声道:“不知道。我只听从铃木义郎的命令行事。”
“说说你的故事吧。”张炎眉头一凝。
“如果人生可以重头来过,我宁愿流落南京城的街头当一个穷困潦倒的流浪汉,也不愿远赴重洋,去万里之外的德国留学。”孟明悲恸,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而下。
张炎瞬间动容,轻叹一声,而后倒退几步,坐到一张椅子上,问道:“你在德国留学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1932年11月11日,下午五点半,上海港码头,悠扬的汽笛声中,我和同行的三十多个青年一起踏上了法国邮轮波尔多号的甲板,一路径直朝欧洲驶去,那一天,铅云低垂,北风呼啸,天气冷得出奇。”孟明抹了一把泪水,开始追忆起曾经的那段岁月。
张炎怔怔地看着他,只觉得心头沉重而压抑。
“经过一个多月的航行,我们一行人抵达了法国南部的马赛港,随即乘火车到了巴黎,短暂的停留后,我们又乘火车前往柏林,1932年12月30日,历经整整五十天,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而我的噩梦,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我在学校学习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日本的特务机构盯上了,我被他们所胁迫,不得不替他们做事。”
“炎哥,我也不愿意啊,可是当时我在德国无依无靠,四顾茫然,我不想死在异国他乡啊。”
孟明不断地诉说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任泪水淌落,心中充满了无奈与悔恨。
张炎长叹一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悲凉之意,道:“你深陷囹圄,大可以去当时国民政府驻德国公使馆寻求帮助,而且,我们特务处的前身蓝衣社,欧洲分部就设在柏林,你也可以去找他们啊,对付日本特务,这些人绝对没理由推辞的。”
“我既不是国际知名的大学者,又不是腰缠万贯的大富豪,公使馆的那帮官老爷们,谁肯理会我这样的无名小卒?至于那个什么蓝衣社,从来只有他们去找别人,谁敢主动上门去找他们?”孟明大哭大笑,声音异常苍凉,眼眸中饱含着无尽的沧桑,整个人无比感伤。
张炎心中慨叹不已,他完全能够体会到,普通人在异域他乡的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的心情。
“四年间,我无时不刻都想逃离那个鬼地方,并且付诸了行动,可是每一次都被他们抓了回来,一回回,一次次,我都竭尽全力去挣脱身上的枷锁,然而全都失败了。”
“我人虽然在此,可灵魂却依然被囚禁在那个幽暗恐怖的地方。”
孟明越说越悲伤,双手抱着脑袋,低声嘶吼,倾吐着这些年埋在心底的旧事。
张炎默然,静静地聆听着,心神一阵飘忽,慢慢地放下了手枪。
“可惜岁月无法逆转,我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孟明凄然一笑,脸上满是落寞的神色。
张炎木然坐在那里,心绪一片混乱,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
他很想一枪毙了孟明,但听了这一番诉说之后,却又下不去手。
“明天一早到我家里来,我需要你帮我抓住铃木义郎。”
良久,张炎站起身来,丢下一句话,便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