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踱步走近,细细看着镜中的自己,摩挲着下颌的胡髭,忽然,看到其间夹杂的几缕斑白,还有鬓角处。
鬼使神差地幽幽低语:
“好头颅,谁当斫之?”
……
杨广现在驻跸的这处行殿,便是毗陵离宫。
集十郡之兵修建,以建造大师王世充为总设计师,通守路道德为包工头,于郡东南所造宫苑,周围十二里,有离宫十六,其规格仿照东都西苑,壮丽之观蔚然,早已超过西苑!
廊庑拐角,凡人眼所及处,最为常见的便是江南石木。
杨广尤爱石木装饰,所以这离宫之内,皆是当年灭陈之后,从江南一根根装载于船,北运而来的。
除去这些,还有自太湖、灵璧、两广之地,采取的奇石,叠作“蓬莱仙岛”,并于岛边引水为池,文石为岸,白石为桥,杂植奇花、异卉,四季香味弥漫,开春之后便姹紫嫣红,最为后宫所喜。
陈婤正值豆蔻年华,对这些池中摆放的花朵,自是珍爱无比。
杨广迈步在前,虞世基跟在身后,二人在离宫横桥上走着,看着这四周摆放的江南石木,杨广不由得心中感慨。
当年他还是晋王时,领兵伐陈,灭陈之后,为了博取贤名,他隐忍不发,下令收图籍、封府库,一无所取。
可转眼间,他已经御极过十年了……
“今年是大业十二年了啊。十二载,天下复统于一,川蜀、荆楚、吴赵、云贵皆归我大隋版图,较之父皇在世时,还要强。”
杨广驻留在横桥边的亭中,随身宦者以袖拭地,铺上金色羊毛毡毯,杨广这才慵懒地坐上,翻身过去,望着不远处,正在栏外探花的陈婤。
“茂世,朕听说你有军情要奏?”
虞世基自从被卓拔为内侍郎后,所负责之事,就是将各地上奏的表文呈送给杨广。
他心知杨广对各地贼寇起义,早已不厌其烦,所以每当有这种奏报,虞世基都会掩盖实情:
“回至尊,是大捷!
左光禄大夫杨义臣,其奏表率军大破高士达,又进入豆子赹,生擒贼寇将领格谦,这伙贼寇根本成不了气候,如今各地郡兵正在全力追剿残兵,河北之乱很快就会平息!”
“当真?”
杨广欣喜伸手,接过虞世基递上来的奏折,拆开翻看。
“这降叛军竟有十万之众?!”杨广眉头一挑,原本他以为这些乱军最多不过万人,当看到表文中所写,杨义臣收服在河北收服叛军十万人,不禁心惊肉跳。
“至尊,臣有一肺腑之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虞世基这才抬头,缓缓吐出一句话:“恐季孙之忧,不在颛臾,而在……萧墙之内也!”
杨广默然,一双如隼的双目,紧紧盯着虞世基半晌。
他自然知道,虞世基这句话的深意:“盗贼都是小意思,在我大隋天军威势之下必可扫除,成不了气候。
不过,杨义臣就不同,其身为左光禄大夫,身受君恩,又领兵在河北巡弋,收服十万降军,长期在京都以外拥重兵,不得不防!”
御极以来,杨广便生性多疑,曾经的越国公杨素,现在的唐国公李渊等,包括忠于他,被自己一手提拔为京辅都尉,治潼关的李义!
但凡领军的将领,他都暗自提防,不因为别的,杨广的那位老爹杨坚,就是将领起家,后来成了随国公,掌握北周军政大权,方才可代周自立。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杨广深以为然,“速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