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郡内苑川的十二马牧,为前北周朝留守,东西规模约六百里,南北约四百里,在金城郡狄道以西之地,度其方位,乃朝廷养马重地。
虽然马匹也损耗无数,但是因为金城郡本为北疆边塞重地,又是西域通商之路必经所在,三川汇流之地,北地诸郡,也只有它的补给量能够续上消耗。
“在这金城,没人知道,除了这牧簿上,年年给朝廷供奉的明马,我又暗藏了多少隐马呢,呵呵……”
薛举右臂握拳撑着案几,一把将案上的竹简推落在地,然后起身,看着自己的儿子。
待到送走方黎一行人和郝瑗所带的县府衙役后,前殿屋内,仅余下他和长子薛仁杲二人。
薛举这才屏退左右,完全卸下伪装。
薛仁杲则是静静立在侧旁,听着父亲的教诲:
“数年来,为父让你在城中表露张狂,允你肆意妄为,却从不干涉责罚,你可知为何?”
“汉末黄巾之乱,后三分天下、群英争雄,数百年间三国你来我往,互有胜负,大人常以魏臣司马仲达教导儿子,前有魏武挥鞭,后有诸葛孔明北伐,盛名一时。
但是偏偏,最后的胜利者,却是曾经曹孟德手下,名不见传的司马仲达,只有他能活着,并且笑到最后!”
薛举颔首道:“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
这句话,亦是他常对子嗣说的一句,假如取得他人的信赖,即便处于陌生的蛮夷之地,那也会活下来。
金城的方隅豪酋、豪右村野之长多如牛毛,薛氏虽大,却不过是其中较大者而已,乱离之世将启,暗中觊觎者不知几何。
这其中就有薛举与县令郝瑗之间的博弈。
薛氏家大业大,薛举主要凭借声望与势力,凭借此为跳板,他成功将自己纳入了大隋的地方府兵体系,明面上可以手握部分兵权,这是他的底细!
但是在金城县,主要军政大权,仍旧归于县令郝瑗手中,囤积于义仓的粮食、府库的戎器,都要与之汇报,才能开启,所以薛举一直在二者中,寻求一个平衡:
“伪装自己。”
可以说,要说薛仁杲是伪装者,那他更是一个伪装者!
面对境内义军四起,薛举不是没有试探过郝瑗。
“为令数十年,知其地方豪杰,但凡一朝啸集,可得上万人,尊公所领之兵复且数万,旦君言出口,谁敢不从?”
对于薛举的试探,郝瑗不置可否,此后薛举再也没有提起过。
薛氏子嗣的伪装,成功地为他戴上了面具,这张面具何时揭下,就要看时机了……
薛仁杲之前一直在屋外,但是对于那个方黎此来目的,已听其父说过,躬身一拜道:
“阿耶可还记得,开皇年发生的那件事?”
“时文帝曾饬令,覆核陇西牧簿,竟查的隐马两万匹,盛怒之下,将本地监牧官吏一千五百人——尽数处死!”
薛举讥笑一声,他自是知道这件事,当年这件事发生时,他也参与其中,因为其中一部分隐马,就是他的父亲薛汪所藏。
只不过大隋建国后,监牧官吏徒然增多,一度盖过前朝,贪污之风自然刹不住,也只有薛举心中明白那事原委。
他盯着长子,幽幽一叹:
“监牧之中,被奴役、驱使者是何人?是那些数量最多、身份低贱的牧奴罢了,一千五百中九成都是牧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