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白望着窗外那片白晃晃的大晴天,声音里有一丝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颤抖,道“是。我想问一下,7月30日,苏逸定的死刑复核。”
那头大约是个刚来的,一听到程白的声音,紧张得都有点结巴了“您是想要接这个吗?可听说您已经转所到了上海,而且……而且,这桩案子,上午刚被人接了……”
被人接了?
程白有些惊讶,怔然片刻,下意识问道“谁接的?”
那头张口便要回答“是——”
然而话音刚出口,便听得一阵窸窣的响,那人发出了有些惊讶的声音,大约是喊了谁的名字,但离听筒有些远了,程白听得不大清楚。
过了有好几秒,才有一道气息,贴近了话筒。
像是有谁将话筒接了过去。
然后程白便听见了一声笑,隐隐透出一股强烈的熟悉感。
那嗓音像是飘在云里,却还透出一股暖热之意,微哑而浅淡“是我。”
程白一下就愣住了。
分明很低的一声,落在她耳中却仿若金声玉振,又像是忽然吹起来的一阵大风,把遮盖着天空的层云都给吹散了。
一刹间,通透澄澈。
他在电话那边含着笑“好久不见。”
程白的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底滚落。
接着却笑了出来。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要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还是对电话这头的自己说,怕惊扰了梦一般,轻得像是片羽毛“欢迎回来……”
我的朋友。
和理想。
边斜把新书发布会的邀请函分送给律所几个与他相熟的人后,走过来,推开程白办公室的门时,看见的便是眼前这一幕。
落地窗外的光照进来,满满的。
程白就坐在书墙前面,迎面对着窗外那明亮的天光,面颊和脖颈上雪白的肌肤仿若透明,一双澄澈的眼眸底,也好似盛满了光。
那真是一种他形容不出的神态。
深静悠远,平和从容。
察觉到他进来,她便转过了眸,那一双眼的眼眶竟有些微红。
然后走过来抱住了他。
她微微踮了脚尖,亲吻他嘴唇“要出发了吗?”
“嗯。”
边斜感觉到,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且是一件好事。
他挽住了她的手,也笑“你好像很高兴。”
程白退回来,点点头,并不否认,只道“我们走吧。”
边斜也不追问,只是在走出去,又返身回来要将门带上的那一刻,他感觉到这办公室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于是抬眸,目光扫过。
办公桌干净整洁,没了人的椅子刚刚停止旋转,书墙上齐齐地摆满了书,那一本《理想国》便静静地放在高处,而原本一向被程白倒放着反扣在书格里的那一张玻璃相框,不知何时,竟然正正地立了起来。
边斜望了半晌,忽然便笑了起来。
看来,的确发生了一件很值得高兴的事。
他收回目光,带上了门。
磨砂的玻璃门,一下隔断了内外。
办公室里没了人。
书架上,嵌在玻璃相框里那一张“北京市十佳青年律师”的证书,深蓝色的徽记在中央,四周烫金的边缘隐隐围成天平图案,在那将一粒一粒细小灰尘也照得发亮的夏阳里,安静地折射着辉光。
(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