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碧波院后,郁天涯点亮了书房的灯。
他不习惯叫下仆服侍自己,事事皆喜欢亲力亲为;他也不喜在房中点数盏明灯,而只喜欢亮一点微弱光火。太过光芒四照、毫无阴暗的环境,叫他觉得不自在,仿佛那些脏污的情绪无处可遁;但广袤的黑暗,却能叫他获得安全的感觉。
郁天涯拿起桌案上的画纸,细细揣摩。——他在画纸上,誊摹了那把匕首外鞘的纹样。手指落到那个小小的“宁”字上,郁天涯疑惑地蹙起了眉。
他的脚边传来一声“喵呜喵呜”的细碎叫声,天涯低头一瞧,原是捡来的那只猫正在蹭着。
他搁下手里的图纸,蹲下身去摸猫儿脑袋,笑道:“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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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天涯后,晴若便洗漱休息了。次日一早,丫鬟棋儿进来伺候她起身,道:“小姐,裴公子差人给你送了件礼物来。”
“礼物?”晴若问,“替我去道声谢。什么礼物?”
棋儿将那“礼物”拿进来,拆开小包裹,给晴若一瞧,原是那本已擦肩而过的《燕市丛谈》。
晴若见了,心底微喜,连忙接过来翻看。翻了一两页,心底又觉得不对劲:她明明告诉裴璧云,自己不曾识字读书,怎么裴璧云还把书给送过来了?
难道……他都看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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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与郁家彼此相看过后,对晴若与璧云的婚事都颇为满意,便着手商量起六礼的事来。问名、纳吉等事都简单,只是到了纳吉下聘的时候,两家便小小闹出了点别扭。
裴夫人与裴家的宗亲商量后,依照大业习俗,下的是六十二抬的聘礼;但孔氏总觉得有些吃亏——自家这女儿,可是险些当了太子妃的完璧人物,怎么也得凑个百来抬的聘礼才行。
商量来去,最后还是裴璧云拿自己的私账又填了些财物进来,这才叫孔氏心满意足。不过小半个月功夫,到了梅雨时候,两家已把婚期定下,就在明年的开春。
下聘那日,裴家热热闹闹地将聘礼送过来,给足了郁家面子。
入了梅,京城便一直在下淅淅沥沥的雨。陛下偶感风寒,本是三日一朝,如今也改为了八日一朝。裴璧云领着殿前议事的官职,在上朝之日,少不得要忙碌些。
这一日,天还在阴阴地下雨,裴璧云坐着小轿入了宫。方下了轿子,便有个年轻男子迎上来,嬉皮笑脸地与裴璧云说话。
这男子穿的亦是上三品的朝服,腰佩双玉,可见官职不小。只是他发冠下漏出一缕乱发,略显得有些轻浮孟浪。
他便是与裴璧云差不多年岁的好友,潘家长子,潘敬邦。
潘家亦是京城四贵姓之一,族中子弟众多,潘敬邦不过其中之一。因上头另有成器大兄在,潘敬邦肩上没什么重负,也没多大野心;靠着父亲荫蔽得了官职后,便只浑水摸鱼,过着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
“裴兄,恭喜恭喜啊。”潘敬邦笑嘻嘻道。
“喜什么?”裴璧云叫宫人掌了伞,慢条斯理问。
“在我面前,可不必装模作样,我两何等交情?”潘敬邦拍了拍裴璧云的手臂,转着手里头伞柄,挤眉弄眼道,“听闻你和郁大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了?”
“你若是闲,便去将礼部的事儿理一理。”裴璧云声音淡然,目光不转。
潘敬邦“啧”了一声,两手揣在袖里,道:“裴兄,你还能不知道我?我可不想把那些麻烦活儿揽上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