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陛下的唯一子嗣,是东宫太子之尊;自幼金娇玉贵,宠疼万千。也许是因为深宫无人太过寂寥,也许是皇后强势难以相处,他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能不言语,便绝不开口说半个字。
帝后许他监政,每每文武百官有事上奏,他皆默然地垂眼瞧着众人,叫朝臣猜不透这一本子是应了他的心思,还是悖了他的念头。叫人战战兢兢揣测半晌后,宁重华才会惜字如金地吐露出一个“准奏”来。
这样的太子,难免叫人敬畏又倍感棘手。正如此时此刻,万海院里,郁孝延与孔氏,便拿捏不透宁重华的主意,两人只得顶着冷汗,陪着笑说话。
“太子殿下,可要进一些宵夜?微臣家中有个厨子,最擅做南国佳肴。那些个甜豆红糯,皆不在话下。”郁孝延小心翼翼与宁重华道。
灯芯爆白,宁重华缓缓抬起视线。“不了,”他道,“郁卿,晴若小姐可还无恙?”
他终于愿开口说话了,郁孝延与孔氏俱舒了一口气。孔氏奉上茶,在心底道:想来是太子殿下对晴若依旧挂怀,这才特地上门探望。
想到此处,孔氏心底不由很是惋惜。
若非袁皇后强势,三番五次阻拦晴若嫁入东宫,这太子妃之位,哪里还轮得到那潘家觊觎?早是他们郁氏一族的囊中之物了。
郁孝延答宁重华的话,说:“谢太子殿下关怀,小女未曾受伤,大夫说没什么大碍,开了些安神的方子。”
宁重华点头,复又陷入沉默。他的面容极为精致,继承了皇后袁氏出众的美色,显出一分柔且冶丽的姿态,这于男子而言本该是殊异,可宁重华的轮廓,却是叫人惊叹的俊秀。
“郁卿,晴若小姐遇袭,孤也极为挂念。孤会好好弥补你们郁氏,但是,孤有一个要求,还望郁卿、郁夫人可以答应。”宁重华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望向郁孝延,“为你我好,孤令你,不得再追查此事。”
——不得再追查此事?
郁孝延与孔氏闻言,面面相觑。晴若遇袭一事,表面瞧着与那潘家脱不开干系。可如今,怎么太子殿下也要插手此事了?
半柱香后,微服而至的宁重华便离开了。孔氏知道次女琳琅心系太子,唯恐琳琅知道了这事儿又惹出什么乱子,便命下人将这消息藏得死死,不准泄露给琳琅半句。
而这时的琳琅,正抱着晴若的胳膊呜咽个不停。
她得知晴若遇袭的前因后果,想到那刺客原本是冲着自己来的,心底便越想越害怕,又是悔、又是惧的,终是忍不住抱着姐姐呜呜哭了起来。
好不容易,晴若才止住了琳琅的哭泣,与晴若发誓以后再不乱嚼舌根,这才揉着红肿眼眶出去了。
琳琅出了晴若的屋子,便看到丫鬟莲子急匆匆迎上来,道:“二小姐,我那在碧波院服侍的妹子来过了。她在二少爷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个。奴婢不识字,也猜不出二少爷是什么来头。”
琳琅闻言,双眼一亮。
她早就想将郁天涯赶出门外了。只要郁天涯这个外室之子还留在家中,母亲孔氏便会蒙受着屈辱,外人也会指责父亲有背家风。甚至于姐姐,碍于名声,也不得不对郁天涯和颜悦色的。
若是弄清楚这郁天涯的身份,兴许,便能将他赶出家门了。
琳琅摊开那张纸,但见纸上画的是一把匕首的纹样,乱七八糟的。她蹙眉盯了好一会儿,都没瞧出所以然来,便将这张纸交给莲子,说:“去,到外头,找个专做武器铁作的,或是有名的古玩珠宝店,打听打听这玩意儿的来头。”
莲子谨小慎微地领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