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里的烛火跳了又跳,火苗渐渐微弱,几近熄灭。
正如躺在冷清而空旷的宫殿中的那人,只剩下了一口气。
凤星歌安静地跪在龙榻前,眼底有血丝,却没有半分悲伤的神情。
她明明有十年没见过自己的父皇了。
十年的帝王生涯,喜怒不形于色的作派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一时半会儿怕是扭不过来。
“殿……殿下,”此刻还是小安子的内廷大总管,难掩脸上的恐惧,他的脸吓得发白,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用尽了全力去听外间的声音,“那些声音好像停了,我们怎么办?”
“继续待着。”凤星歌瞥了小安子一眼。
明明一个时辰前还吓得满脸鼻涕眼泪的九殿下,突然浑身变了气势,冷静得诡异不说,这一眼飘来,居然还有点莫名的龙威。
小安子不明所以,却也被镇住,但还是有些不确定:“要不,殿下先躲躲?”
“不用。”凤星歌说完,顿了顿,“等着便是。”
反正外面那群兄长们,最后谁也没赢,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假皇子。
昨晚的这场宫变,在凤国的历史上,都留下了颇具讽刺的一笔。
太和三年,二月初,太子薨。接近着六月,皇后暴毙,嘉宁帝陈疾复发,三个月未上朝处理政事。
九月十四,晚亥时,二皇子带兵逼宫。
子时,六皇子将二皇子反困于宫中。
九月十五,丑时,四皇子在宫中手刃二皇子,带着二皇子的头颅跟六皇子汇合时,被三皇子的伏兵击杀。
寅时,六皇子被三皇子、七皇子的联合伏兵诛杀。
卯时,五皇子和八皇子在宫门放冷箭,射中三皇子,三皇子大呼尔等背信弃义,反击,五皇子和八皇子被射杀,七皇子也被三皇子迁怒砍掉双腿。
然后是辰时,失血过多昏倒在龙榻前的三皇子,就这么横在凤星歌面前。
凤星歌知道,待太医赶来的时候,三皇子也没有多少进气,最后跟先皇同时而亡。
太子薨后,先帝膝下剩余的八个皇子,一夜之间,死了六个,终生残疾一个,最后只留下了她这个假扮了多年皇子的公主,就算是民间话本,都不敢编得这么大胆的。
偏偏这么荒唐可笑的事情,就发生在了她的身边。
小安子揣着一颗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迎来了靠谱的朝中重臣。
在朱太傅在宫人的带领下,迈入养心殿那刻,小安子略带着惊喜,对凤星歌低语:“太傅来了,殿下,这下安全了。”
朱太傅经历三朝,古稀高龄,平日里慢腾腾,倒是大事上,向来动作迅速。
凤星歌眨巴眨巴眼睛,随着那身一品仙鹤绯袍的接近,她开始低低地抽泣起来,把整个脑袋都埋在了床榻边。
朱太傅只看了凤星歌一眼,就对着床上的皇帝,行了大礼,深深地拜了下去。
嘉宁帝微微睁开了眼,无神地望着虚空:“太傅……”
“臣在。”朱太傅本想汇报一下外面的情况,但是看皇帝这油尽灯枯的模样,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嘉宁帝吃力地抬手,终于把一根手指对准了凤星歌的方向:“就他了。”
说完这句,他突然浑身抽搐着,用尽全身力气,深吸了在这个人世间的最后几口气,然后头一歪,没了呼吸。
朱太傅颤巍巍地跪地,叩首,高声道:“臣遵旨!”
直到这时,两个太医才顶着一身血染的袍子,提着药箱,气喘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