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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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喧闹的长街上人来人往,晨雾还未散去,一个身形伛偻的老人无声走过,有车马从他身边快行而过,满街无一人留意到他。他脚步忽地一顿,抬头看向天空,眼眸中映出一道明光:“……神机外泄,是谁在叩问天心?”
稀薄日光之中,他身后没有影子。
城郊旷野中,墨凐盘膝坐在石羊背上阖目静思,片刻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遥远的天穹,眸色转为冰白,微微颔首:“大道无形,返璞归真。”
石羊从茫茫雪原上走过,这一人一羊如风般虚无缥缈,未留下一片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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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澜道:“怎么不说话?”
这一声如同从天外传来,洛元秋蓦然回过神。
方才她的魂魄仿佛误入了太虚,随着风雨在世上飘荡了千百年,有时在春光里停下,有时跟着流水走远。漫漫岁月里山峦崩摧,沧海化为桑田。她紧随在光阴身后,想追寻它留下的痕迹,不知不觉世间春秋暗换,原来这世上没有什么能长久。
那些远山,云海,河川,连同此间天地,不过是从她眼前纷落花雨里的其中一瓣,隽永却短暂。
洛元秋呼了口气,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脚下,那种飘忽的感觉还在,但她却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确是踏在地上的。
“说什么?”她有些语无伦次:“我忘了,方才说了什么,我们有说过话吗?”
景澜回头目光扫来,洛元秋只觉得像被一阵冷雨哗啦淋过,陡然清醒,忙道:“不不不,我没忘,我想起来了!”
景澜轻声道:“既然你说你把我放在首位,那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现?”
洛元秋还未察觉出异样,迟钝地问:“什么表现?”
“凡事都要以我为先,我若出门,你应当问我要去哪里;待我回来后,你要问我今日过得高不高兴;须得知道我的喜好,三餐为我备好我常吃的菜;晚上同我睡时,不许争抢被子,也不许胡乱踢我……一时想不起许多,就先说这些。总之时时刻刻,你都要将我放在心上,为我着想。”
洛元秋险些被她绕晕,匪夷所思道:“这么说,我岂不是每天都想着你,什么事也不必去做去想?”
景澜眼中笑意泛起,认真道:“你说要将我放在心上,这些本是你该做的。”
洛元秋总算明白她方才那副郁郁的神情不过是在做戏,当即决定把她挪到野猪后面,成为寒山门垫底,怒道:“谁要把你放心上,你给我快些走!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景澜反问,“你不会要打我吧,可是你昨天才对天发过誓,这就要毁誓了?”
洛元秋被气的七窍生烟,偏偏又拿她没有办法,咬牙不说话,看了眼门示意她快走。
景澜还幽幽一叹,道:“我就知道你心中定是这般想的,你为何总是想着欺负我?”
洛元秋怒极反笑:“我欺负你?好,你今日干脆别走了,我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欺负’!”
景澜轻描淡写道:“那倒也不必,你若是有这念想,待晚上入寝后,床榻之上,你自可再让我看看什么叫做欺负。”
洛元秋凭直觉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锦被中的画面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她脸无端红了红。景澜笑着勾了勾她的下巴,指腹贴着她的唇线蹭过,道:“马就留给你了,晚上记得回来,我给你留门?”
洛元秋:“……”
这话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奇怪呢?
在她发怒之前景澜火速收回手,转身开了门,脚底抹油般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