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叹了口气,抱怨道:“我只是气母亲糊涂,明知道宝玉是什么性子,还想替他求娶玉儿。”
虽没见到宝玉吃丫鬟嘴上胭脂的情景,但想也知道是什么模样,俗语说三岁看老,宝玉小小年纪就如此不学好,日后长大了岂不又是个纨绔子弟!
母亲信中还直说宝玉聪明伶俐,两家结亲如何如何好,若她是个耳根子软的,一时糊涂答应了这门亲事,岂不是害了黛玉一辈子。
贾敏越想越气,她只有黛玉这一个女儿,自然要为她考虑,日后的夫家不需要多富贵,但一定要家风清正,公婆宽厚慈爱,女婿不一定要文武双全,但至少要人品端方,知道上进,如此四角俱全方妥当。
幸而贾母提亲之事林如海不知情,否则必然对娘家心生嫌隙,想到此处,贾敏重重叹了口气,又思及黛玉如今都快念完四书了,宝玉比黛玉还大了一岁,却连正经的学都不曾上过,只知道在内帷厮混,偏偏母亲又太过溺爱,不知管教,如此下去日后娘家后继无人,又有谁来支撑门楣?
正巧黛玉下了学,来给贾敏定省,丫头打起湘帘,黛玉进屋,便见贾敏正坐在凉榻上,摇着纨扇,忙上前请了安。
贾敏忙敛起愁容,笑道:“快起来。”说罢拉了到跟前前,细细端详了半日,方点头道:“今儿气色比昨日好多了,今儿的丸药可吃了不曾?”
黛玉笑道:“早起便吃了。”
贾敏点头道:“那便好,吃完了这一程再请张大夫来瞧瞧。”
一面说,一面见黛玉只穿着件薄薄的银红衫子,下面系着白绫百褶裙,贾敏便伸手向她身上摸了一摸,不禁蹙眉道:“怎的把坎肩儿给脱了,你身子单弱,穿这样单薄,一会子风吹了可怎么处?”
黛玉忙道:“不妨事,今儿实在热的很,方才上学走回来都出了一身汗,反倒弄的身上凉津津的,才梳洗换了身干净衣裳。”
贾敏只得罢了,“白日里无妨,到了晚间记得添件衣裳。”
黛玉答应了,依偎在贾敏身前,道:“方才我见妈神色有些不痛快,是不是身上不爽快?可要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贾敏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方才去你外祖家送节礼的管事媳妇回来了,说起你二舅舅家的表兄宝玉,都六岁了,只知道胡闹,顽劣异常,连正经学堂也不曾去上,成日家只在内帷同姊妹丫头们厮混。”
黛玉闻言微微蹙眉,问道:“难道二舅舅和二舅母就不管管?”
贾敏摇了摇头道:“你表哥自幼便抱在了你外祖母跟前养活,因他天生异象,衔玉而诞,又生的得人意儿,你外祖母溺爱非常,你二舅舅和二舅母碍于孝道也不敢多管,且你外祖父家是武将起家,规矩难免粗疏了点。”
黛玉想起上回外祖家打发来送礼的时见到的那几个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十分不凡,这在其他人家从未见过,不禁疑惑道:“听说上回来的那几个妈妈只是三等仆妇,依我看其穿戴却与主子也不差什么。”
贾敏明白她的言下之意,笑道:“你外祖家是有爵之家,规制比咱们家高些,许多规矩亦与别家不同。”
贾家是勋贵,排场大,一应用度都十分奢靡;林家却是清贵,世代书香,素来行事低调,且到了林如海这一代已无爵可袭,再者他们家已传世百年,并不需要用那些排场来彰显身份。
黛玉听罢一一记在心里。
说了一会话,贾敏忽想起一事来,转头吩咐一旁的大丫头素荷,“去把我方才说的那几样东西拿来。”
素荷答应了一声,果然去取了个装着纸包的小娄子并两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