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坐着的老大爷看眼前的小年轻边打字边傻笑,冲老伴叨咕了一声“年轻真好”。
例行巡房之前,何羽白先把放到桌子上的检查单过了一遍。报告是早晨五点到六点之间护士给患者抽血后出的,大多是常规检测项目。看着看着,他突然起身冲进冷晋的办公室,门也没敲。
“吴狄的反酸不是胃部肿瘤造成的。”何羽白把血检报告拍到冷晋桌上,“他怀孕了。”
冷晋值了一宿大夜班,这会正犯困,听到何羽白的话立刻精神不少。他一手捏着检查单,一手搓着下巴,沉思片刻拿起电话给护士站打过去:“安兴,让吴狄的家属到我办公室来,对,立刻、马上!”
吴狄的丈夫肖飞夜里就到了,搭乘运输物资的飞机赶回来的。风尘仆仆脸色憔悴,双眼满是血丝。他坐在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尽可能地挺直包裹在军装下的背脊。
听完冷晋的说明,坚毅如山的汉子彻底崩溃了。他用双手捂住脸,弓身埋进膝盖里,失声痛哭。本该被万千宠爱的小生命,却不得不为了治疗而放弃。
他这一哭,何羽白的眼泪也跟着噼里啪啦地掉,弄得冷晋一时不知道该先安慰哪个好。
“我这病,对孩子来说,有影响么?”
吴狄推门进来,惊得屋里的三个人都僵在原地。肖飞忙抹了把脸,起身过去将他抱进怀里。夜里吴狄见他回来了,不停地追问。无奈之下他只好说了实话,但在病情轻重程度上做了隐瞒。他告诉吴狄还有希望,只要接受治疗,他们还有很长远的未来。
刚才吴狄见丈夫被护士叫走,自己也跟了过来,在门外听到了一切。
与冷晋对视一眼,何羽白鼻音浓重地说:“不会。”
吴狄松了口气,说:“孩子我留下。”
肖飞一听就急了:“那怎么行!耽误治疗,你——你——”
夜里冷晋跟他谈过话。虽然已经腹膜转移,但吴狄还年轻,如果术后癌细胞对化疗敏感的话,控制得当,五年生存率尚能达到30%。
可怀孕期间任何治疗都不能上,末期癌症拖九个月,岂不是任由病魔吞噬生命?
“我都得这病了,好歹给你留个念想吧。”拍拍肖飞的胳膊,吴狄转脸对何羽白笑着说:“何大夫,快别哭了,你看我都没哭。你给个准话,我能活到孩子出生么?”
何羽白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了出来。患者越是坚强,他越是替对方心酸。
“有一种进口药,可以抑制癌细胞生长,对胎儿没有太大的影响。”冷晋接下话,他看何羽白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但是很贵,五万一针,一个月打一针,并且不能百分之百保证有效果。”
“打到孩子出生的话,还打的起。”吴狄点点头,又对丈夫说:“老肖,别心疼钱啊,咱俩好这么多年,你得对我负责。”
他的语气里满是打趣的意味,可谁都笑不出来。肖飞更是控制不住情绪,跪到地上抱住吴狄的腰。
整个楼道里都回荡着他的哭声。
冷晋决定安排吴狄转院去大正产科,那里对孕期肿瘤的治疗经验比他的团队要丰富。
“乔主任,我是冷晋……啊,是,好久不见……是这样,我这有个患者……”
听着冷晋跟表姑妈说明患者情况,何羽白抽出张面巾纸,背过身去擤了把鼻涕。眼窝太浅,碰见这样的患者,他比家属还难过。
挂上电话,冷晋对他说:“我跟大正产科的乔主任说好了,待会你跟车送吴狄去那边,和她做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