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接收的信息百分之八十都源自于眼睛，而描述一个人，似乎只要描述好了他的眼睛，就能准确地形容这个人的气质。
眼睛。
戎啸与玻璃倒影中的怪物遥遥相望，怪物随着车厢奔驰的晃动一摆一摆地。赤红的肉体在红光之中，融化了一般融入背景。
“是这个了……”
戎啸警惕地走向前。
地面开始变得柔软，如同鼓鼓囊囊的内脏，他踩在上头，有点滑。怪物随着他的接近勾起嘴角，仿佛引诱了迷途的旅人，发出了无声的诘笑。
一步路变得很漫长。
戎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这心跳逐渐地和车厢里所有“人”的心跳同步了，砰咚砰咚地击打着他的耳膜。聒噪的声音让整个车厢变得尤为躁动，怪物们感知到了什么，它们想站起来，脚下在用力，腿部的肌肉绷成一团——
戎啸一伸手，轻易地抓住了它。
时间静止了一瞬。
入手是跳动的脉搏，滑腻腻的触感，戎啸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咚”的一声，与手下抓住的怪物同调。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抓到你了”四个字逼到了舌尖，而它突然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响声，整个头扭了过来，直直地望着戎啸。
涌上来的血腥味瞬间包裹了戎啸，他和它脸贴脸，距离不过五公分。
气息可闻。
他清楚地看见了怪物细致的全貌，肌肉的走向，虫子一般歪歪扭扭遍布满脸的血管，洞开的眼眶比起倒影中更加惊悚，破碎的组织挂在眼眶上，并且沾满了液体。
——它的眼睛是像是被活生生地抠烂的。
戎啸手一滑，抓着的胳膊脱了手。
它大大地笑了。
整个车厢都骤然开口，所有的怪物突然仰头，无声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爆起的筋、绷紧的肉，不断震颤的胸腔……
吞噬一般奔涌过来。
怪物们终于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戎啸，把戎啸团团包围住。血腥气越来越重，怪物的心跳连成一片，砰砰砰砰，戎啸憋着一口气，脑袋乱成一团。他有些想吐，胃里翻涌的胃酸冲到了喉口，值得庆幸的是他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不然此刻必定看不准时机的大吐三尺——
有怪物摸到了他的皮肤。
热的。
戎啸深吸了一口气。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心脏如此强大，这种情况下仍没像桩子一样吓得痛哭流涕，可见桩子此人实在怂包。他克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肾上腺素极度分泌的情况下，戎啸出奇地安静了。怪物们围着他，伸出手要触碰他，而他伸出自己的刀时，手都没有抖。
有些人被逼到绝境，会吓得尿了裤子。
另一些人，会变成暴起的鬼。
“真心，假意，写不在脸皮。”第一个怪物突然开口，拉长了语调，一字一句地说，“喜爱，厌恶，深藏在于心。”
戎啸立即把刀对准了它。
“我剥开我的皮。”另一个接上前一个的话，“露出跳动的身躯。”
“你看不见我的假意。”
“也看不见我搏动的内心。”
咏叹调般的唱诗在怪物间传递，混着含糊的吞咽唾沫的声音，它们蓦然指控一般地指向刚才被戎啸抓着的无眼怪物。
“你眼眶里没有眼，灵魂里没有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