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与城在楼下把杂事处理完,才上楼,来到程恩恩的房间。
灯关着,卧室里静悄悄,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他顿了顿,抬脚进门,无声地走到床边。
窗户透进来的月光,淡得化不开夜色。他弯下腰,看着黑暗中程恩恩不甚清晰的轮廓,片刻后,只是在她嘴唇上轻轻一碰,低声说:
“再饶你一晚。”
程恩恩是习惯了凌晨才休息的,隔天照旧早早醒来。只是夜里梦多,睡得不好,精神比平时欠缺了些。
睡眠不够的江小粲小朋友就不行了,困得吃着早饭都差点睡着。
一夜的睡眠,脑子里的片段又多了些,程恩恩梦到哥哥在对她笑,揉着她的头发说:“我们恩恩马上就是大姑娘了,以后不能老是哭鼻子喽。”
他的样子第一次从模糊变得清晰,他的声音、他笑起来眼角微弯的弧度,每一个细节都让她觉得温暖。这样一个真实的、像是真真切切镌刻于记忆中的人,怎么会不存在呢。
越来越多的记忆让她吃饭时有些心不在焉,江与城接了一通电话,回来时见她对着已经吃光的盘子发呆,屈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想什么呢?”
程恩恩回神,摇头。
见旁边江小粲小脑袋一点一点,摸摸他的头:“要不然请假吧,再回去睡会儿。”
江小粲打了个呵欠:“不行。”
“少上一节课也没关系的。”程恩恩说。
“上课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呀。”江小粲瞅着她,“等下我们去种树。”
每年程恩恩生日,江与城都会带他们去种一棵树,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九年。那块地都快被程恩恩承包了,第一棵小树苗如今已经长成大树。
“种树?”程恩恩惊讶,又忍不住开心。
生日是植树节,种树这个活动她很喜欢。
“种什么树啊?”
“你想种什么?”江与城在餐桌边坐下来。
程恩恩认真想了一会儿,还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江与城喝完汤,放下勺子说:“杨树吧。”
程恩恩点头:“好。”
不过一大早开车去种树,就又要耽误上课了。刚刚安慰江小粲“少上一节课不要紧”的程恩恩,心中又有了罪恶感。但还是种树的喜悦更多一些。
程恩恩不大认得路,所以也没发现,江与城带她来的这个小山坡,离那天的墓园很近。
杨树苗又细又长,看起来脆弱易折,程恩恩劲头十足,自告奋勇要来扛,发现这分量和长度还是有些吃力。江与城在后面托了一把,她才背稳。
到达目的地,发现那块土地上,已经有两排排列整齐的杨树,第一排五棵,第二排四棵,从高到低,从大到小,逐个递减。
程恩恩隐隐觉得,脑海中好像有什么要冲破阻隔出来了,可最后什么都没能抓住。
不知是冥冥中的指引,还是强迫症发作,她扛着小树苗径直就走向第二排的最后一个“坑位”。
她和江小粲齐心协力挖出一个直径约50厘米的坑,倒进水,等稍干一些,再将小树苗放进去,填上土,然后用脚将周围的泥土踩实。
最后浇水,是她亲手浇的,看着水一点一点没入泥土,被吸收,被融合。
她蹲在那里,抚摸着布满白点点、略显粗糙的树干,竟然有一种亲切感。
这种亲切感,让两日来摸不着也参不透的茫然,对这个世界的怀疑,都变得安定了。她甚至重新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