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大郎去给一个小娘子牵马,当他孙儿是马奴吗?!
宁彧看着祖父怒气冲冲的模样,心中倒是有些明白为何魏侯会指名道姓点他。
大约……是因为文夫人他们进临安城的那盆污水。
那盆水是祖父的意气之作,料想的就是他们绝不会好意思拿这个找宁府麻烦。但祖父忘了,魏侯不是陛下,也不是临安城内的其他权贵。
他们会因祖父资历和宁氏地位容忍他的脾气,魏侯可不会。
想来魏侯因那件事已经忍耐许久,今日不过正好借机发作罢了。
“祖父——”宁彧唤了声,随后在宁斯耳边轻语几句,方才还气得老脸通红的宁斯忽然停了下来,像被谁戳泄了气般。
沉默了好一会儿,宁彧又道:“孙儿很快就回,祖父不用担忧。”
內侍不住笑,“还是小郎君善解人意。”
对此宁彧只是冷淡地瞥一眼,并不回应。他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易相与之辈,不过也不会特意耗费心神去同人计较这种小事。
穿过马场,內侍领宁彧到了后方的草地,阿悦等人早在那儿等候。
早春已过,草场边缘两排槐花树悄然盛开,细白缀连的花在灰蒙蒙的天色下不减秀美,与鲜翠欲滴的草叶相映生趣,俨然一派葳蕤景象。
不管內侍如何急切,宁彧脚步永远不快不慢,他尚年少,身形清瘦但笔挺,萧萧肃肃,冷淡至极。
同已经及冠的傅文修和常年随魏蛟征战的魏昭相比,他面容稍显稚气,五官柔和,乍一看有如清丽好女,但只要接触到他的眼神,便绝不会认错他的性别。
阿悦看着他徐徐而来,不由想起书中为了衬托宁彧风姿,将与他站在一起的士族少年描写为“蒹葭倚玉树”。
她本来还无法想象,今日一见才算是真正见识。
不过在阿悦看来,论君子清雅,没有谁能比得上表兄魏昭。
宁彧天生一张冷淡脸,除去家中长辈,看谁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魏蛟却没有被冒犯的样子,认真打量了下这个少年,心中反而生出几分欣赏。
宁斯那脾气臭又倔强的老头能教出这样的孙儿,倒叫他颇为意外。
他没有出声,看着宁彧对自己一颔首。
阿悦抬首和他对视,“小娘子从未学过骑马?”
“嗯。”
宁彧家中幼弟却是四岁就缠着他要骑小马驹,阿悦不过是想溜几圈,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马儿看着温顺,冒然骑上去却不妥,去取饴糖来让小娘子喂一块。”
这本就是要让阿悦做的,不过宁彧主动提还是稍微有些不同。跟来的莲女本来想君侯也不怕那位宁家郎君故意摔了小娘子,现下看他如此细心,倒是放松了些。
喂过糖后,宁彧道:“小娘子先牵着它慢慢走一段路。”
说罢他指点阿悦牵着缰绳,另一手也帮忙拉住,牵引着小马抬蹄。
宁彧的举止和神情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阿悦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认真和耐心。毕竟谁都看得出来,魏蛟此举就是有意在为难宁斯,再说重些便是羞辱,宁斯如果真闹起来,反而称了他的意。而这个不过十多岁的少年却能平静至此,叫人不得不感叹他的气度。
“小娘子轻轻摸一摸它。”宁彧如此道,带着阿悦的手顺着马儿的毛发从头至尾缓缓抚去,让它舒服得轻嘶了一声,马蹄抬了几抬,像是在鼓励阿悦骑上去。
“好了,上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