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被人领着进文夫人房中时,就差点被忙得头晕脑胀的芸娘撞了个正着。
这也难怪,她人小小的,又戴着鹿皮小帽,帽檐一挡连脸蛋都瞧不见了,芸娘压根就没发觉迎面走来了个人。
芸娘将要俯身,阿悦被人先一步抱了起来,是魏昭。
他忍着笑意,“今日阿悦还是少一人走动罢,不当心撞着倒是小事,被哪位宾客当成爱宠偷走可不好。”
原是阿悦帽上有两个尖尖萌动的小角,她今日又被包得严实,走起来颇为笨拙,也很可爱,远远看去眼神不好的可能真要认成小鹿儿了。
文夫人一见也是忍俊不禁,走上前抚了抚阿悦被帽檐遮住一半的小脑袋,“这里哪来的小鹿儿,也不怕被人逮了。”
说罢把阿悦的鹿皮帽往上拉了拉,望见小外孙女扑闪扑闪的眼便眉目泛柔,“起得这么早,可用了早食?”
“吃过了。”阿悦看着显得乱糟糟的屋内,“我来帮阿嬷。”
莲女扑哧一声笑了,文夫人点点她幼嫩的脸蛋,“你不给阿嬷添乱就好,哪至于要你忙碌。阿昭,快带你的小鹿儿别处玩去。”
一声令下,两人齐齐被“赶”出屋内,兄妹面面相觑,魏昭状似无奈道:“为着阿悦,我也被赶出来了。”
阿悦讨好地对他笑了笑,被魏昭带着去另寻他处。
但整个临安城都沉浸在今日这桩大喜事中,哪儿能轻易寻得清静。
他干脆牵着阿悦慢慢步上朝阳门边的城楼。
楼有六十阶,阿悦走到一半就微微喘息,魏昭跟着停步,轻声询问,“要阿兄抱上去吗?”
“不用。”阿悦抬眸看了眼楼顶,边沿与晦涩的天空齐平,灰蒙天色后隐隐泛着橘色光芒,看着朝阳将升,但雪籽却也在此时变成细细扬扬的雪花,依次飘向偌大的临安城。
“我可以的,阿兄。”她如此稚声说道,坚持着小步小步地和魏昭一起爬上了城楼。
高地俯瞰而下,望见的是红墙绿瓦,深长宫巷,身着厚重袄衣的宫婢排成长队,依次有序地手托礼盘穿过朝阳门。
那是迎亲的聘礼。
魏昭看起来已经不大在意这事了,神色间十分平静,视线稍稍停留了片刻。
他没有机会看当初母亲大婚时的景象,但料想应当不会有如此盛景。
忽然,魏昭眉梢微动,提醒般抬高语调唤了一声,“阿悦。”
“……喔。”阿悦收回悄悄伸出暖手笼的手,她只是接了一片雪花而已。
临安城地处江南一带,这儿的雪从来湿冷,仅瞬间就融化在了阿悦手心。
雪花随风飘入内楼,两人外衫渐次染上这点点的白,很快都化成了小小的水渍。
见阿悦看得专注,还很有跃跃欲试的感觉,魏昭道:“这雪会下一整夜,待明日积雪时,让几位表兄帮阿悦做个雪人放在院中,可好?”
“好啊。”阿悦尽量平静地答复,但腾然明亮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使魏昭失笑。
他之前一直以为小表妹天生喜静,时日久了才发现,那不过是因身体柔弱至此。若她能有个康健的身体,恐怕比任何皮猴儿都会闹腾。
看着他,阿悦忍不住道:“阿兄可答应了我。”
“自是答应了。”即使是对着年幼的小表妹,魏昭也不会轻易失信。
高兴间,阿悦突然就轻轻咳了下,声音极小,只到一半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脸色憋得微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