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少艾跪在棺材旁边,他听着谢道渊的话,想把谢道渊扶起来,可他知道,他不能,不光是因为他手里现在还提着自愿牺牲血的首级,不能随便放,也因为,他知道谢道渊现在很痛苦,他不能动他,无法动……
他身上的血很多,那头颅飞落时,溅出的血液温热,洒了他半身,连脸上都是,此时,还有谢道渊的血,那些血混合在身上,浸透了衣衫,竟烫的连皮肤都觉得发痛。
他坐在那里,突然有种叫天天不应的压抑,那种压抑,就压在他心头,像是要把吊着石头的那根绳子都给压断似的,但他的理智,还不允许那根弦被崩断,他不能放弃,不能颓废,他还要救阿谢,他得救他,他还答应了那么多人,他要完成任务。
既然做出了选择,就必然要承受选择后的后果,无论会面对何种境地,他……,都不能放弃!
那倒下的夫妇血流不止的躯体,手中提着的,以及那只手里捏着的字条上记载的地址,还提醒着他,在某个隐秘的藏身之处,还有个正在沉睡着的,父母双亡,在未来,可能会对他恨之入骨的孩子也在等着他……
“阿谢,我帮你,我帮你……你先听话,放开我。”他像是哄着孩子似的,见谢道渊握着他的那只手松开,开心的有些想笑,但心里却又难过,他伸手去握住谢道渊握剑的那只手,猩红的血光流窜而起,如同有自我意识一般,试图蔓延,侵染上他的手,慕少艾不知如何是好时,却看到,谢道渊握剑的手,微微动了一下,一道淡蓝色清正的道门真气将那猩红阻隔……他低头,那趴在棺材上的人分明已经昏死过去,连眼睛都闭合不安,口中,却念念如梦呓。
慕少艾听见了,他说:“别怕……”
“我不怕……”
我怎么会怕,又怎么能怕呢?
慕少艾笑起来,转头,他才发现剑匣中原有三把剑,两边的剑都流淌着道门真气,汇往正中间空着的那把剑鞘,他握着谢道渊的手,将剑送回剑鞘,果不其然,斥力大的惊人,明显看到谢道渊手上又多了数道伤口,慕少艾笑着笑着,就有些想哭,可他知道自己不该哭,就笑得,越来越有些难看。
仿佛只是眨眼之间,又仿佛是过了一个世纪,待“道之渊”终于归剑入鞘,他松了口气,也半趴在棺材边缘上,紧挨着谢道渊,他看着道者那头一握如同九曲银河般垂落的黑发,就突然低下了头,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打落在道者苍白的脸颊上,有阴影挡着,不知是血是泪……
“阿谢啊,你可知这棺材多少钱?”
“阿谢,这棺材好贵的……”
“你要让我再从哪找东西把你藏起来,带进翳流……”
“阿谢……”
谢道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他总担心自己之前留下的道印,以及腾空和画影镇压不住那把剑,也时常梦到些过往,意识该思考,还是能思考,却无法清醒过来。
他猜想过,不是因为伤的太重,也不是因为治疗时间太长,大抵是慕少艾现在所在的地方,和所处的处境不是很好,让慕少艾……
不是很希望自己早早醒来。
“汝要加入翳流,此后,不管是生是死,便都是翳流之人。”
“所以,必先黥面?这难道不是奴隶的象征吗?这非是翳流的标志,这是羞辱。”
“你不愿吗?”
“……”慕少艾沉默许久,想到那人脸侧的黥印,便指指自己脸侧,“就这里吧。”
“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