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侯虽然颇有刀子嘴豆腐心的嫌疑,但说起话来威慑力十足,让嬴妲全然不敢小觑和怀疑这种真实性,忙替萧弋舟辩解:“其错在我,是我……”
萧弋舟在桌下将她软乎的小手揉捏了一下,嬴妲怔然,他淡声道:“父亲,我是家中独子,尚且无后。”
萧侯犹如心头中箭,愣了个神儿,又朝嬴夫人告起状来,“你听听,说的什么话!都是你纵容的!好端端不该放他去北漠,安心留在兀勒,我自早已设法让他娶了穆氏,自然没有如今之祸!”
见嬴夫人也不为所动,萧侯于惊诧之中明白,这三人恐怕早已同气连枝,结为同盟,桌上唯独自己,是他们眼中“固执的老匹夫”,如此一想,心中郁郁不乐起来。
嬴夫人瞥眼丈夫,说道:“若如了侯爷之意,举案齐眉又如何,儿子心意难平,错过一生了。何况那穆氏也是性格热烈女子,不甘于闺帷的,萧家出将才,几代人丁凋敝,才俊夭折,难道如今连女人也要上战场了不成?长此以往,愈发子息不昌了。”
嬴夫人与丈夫成婚二十余载,深明其痛处,一刀子切中肯綮,血溅三滴不伤性命,萧侯果然脸色大变,惊怔之后又是一阵惭愧。
只是他嘴里仍然不甘心:“把小公主弄回家,我家就能子嗣广延,人丁繁荣了?”
越说越不知道哪儿去了,嬴妲低着头不敢看,柔软如鸦的青丝里露出一片白净的皮肤,闷得石榴一般红,萧弋舟忽然翘起了唇。
父母双亲在饭桌上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不少话了,回头想起两个少年人来,一个羞得恨不得逃出去,一个望着那个羞涩的直戏谑发笑。
萧弋舟在军中威望甚高,有冷面煞神之称,这并不是什么好称呼,全是他素日里不苟言笑,说话皆冷冰冰所致,就连萧侯,也许久只见一块冷铁在自己跟前回话,倒许久不见儿子展颜了。
他惊怔少顷,被嬴夫人说动,终于弃械,“好,是本侯多虑了,择良日完婚吧,赶早成了婚事,省得老父为他心烦。”
这时萧弋舟耳朵一动,抬起头沉声说道:“婚事不急,要押后数月。”
连嬴妲都支起了脸颊,赧然而不安地望着他,嬴夫人与萧侯更是目露困惑,都已谈下来了,换得他父亲同意了,怎么还要押后?
萧侯冷哼道:“不省心。”
嬴夫人怕儿子另有打算,问道:“怎了?”
萧弋舟起身,对父母行礼,“淮阳起兵,战事在即,多事之际不宜成婚。”
淮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落在陈湛手里,总不如掐在自己掌中好,萧侯虽赞同他的想法,但,成婚也是要事,若不赶早留下一儿半女,他明日两腿一蹬都不舒坦。
谁怜他三十得子,到了儿子这一辈,还要晚婚?
“成婚了再去也不迟,儿啊,你都二十三了!”旁家的贵公子,这年纪孩子也会跑会跳,要上私塾了,嬴夫人更想着,再不成婚,留下嬴妲在侯府,没有名分,她心中也会委屈。
萧弋舟垂下目光,想看嬴妲心意,她却低下了脸庞,静静地不言不语。
“仓促大婚,委屈了沅陵。我亦不曾向她求娶,她亦不曾答应,婚事让我家一手操办了,像是买了个妾侍回来,哪是迎新妇入门。”
嬴妲沉默着,闭上了双眸。
嬴夫人轻轻将她推了一把,“沅陵,你也不答应么?”
嬴妲睁开双目,低声说道:“我也不急一时,他既如此说,我等着。”
“好孩子。”嬴夫人惭愧道,“又教你受了委屈了。”
嬴妲安静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