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自欺欺人,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若非发生异事,只他在沙暴之中的区区半日余,
又怎么可能迷路到这么一块短短不足五个日夜,
就叫他足足遇着百余沙匪,还个个都身负依照刑法都死不足惜、依照沙漠管理暂行条例更是要先行处决而后另行报备之重罪的地界儿?
唐军镇守诸多卫所沿途,不是没有沙匪。
但能在唐军年年扫荡之下继续留存的沙匪,哪个不是好歹还存了几分良知,秉承盗亦有道,如今更是起码明面儿上有正经生意了的?
偶尔遇着那么一个在正经生意下掩藏老本行的还有可能,
这区区几天遇着四窝百余人,还全无顾忌、毫不掩饰行迹、行事还肆无忌惮的……
怎么可能!
他大天策府镇守之所,他大唐将士护卫之地,要真由着如此宵小行径肆意妄为,那他天策府,不,整个大唐最高军事府衙、连带下头各级军事府镇,全都改名媳妇府得了。
还得是那种娘家无可依靠、自身又立不起来的小媳妇。
向晓久对天策府、对大唐所有将士的信心,就是这么足。
然而信心越足,也就越发烦躁。
无法再自欺欺人了。
这个满眼飞花尽撩人的混蛋,
竟真不是什么疯子傻子。
大唐淹没时光几百年,中间改朝换代都不只一家一姓……
竟也真的不是胡说八道。
向晓久站在沙匪窝中,满地尸骸,满鼻血腥。
他却只觉触目尽是苍凉。
仿佛连血色都成了灰白一片。
如此满目彷徨,又衬着那干裂的唇,泛白的脸。
看着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宫九眼底却只闪过一丝兴味,与杀意。
然而,却不等宫九琢磨清楚到底是留着这个异人慢慢玩的好,
还是干脆利落一杀了之、再探索研究他身上神秘物件的强,
向晓久身上的气势就陡然一变。
原本还是只茫然无助的小羊羔。
哪怕手起枪落杀了不少人,看在宫九眼中,总还是过于绵软死板了。
不想这么一变,却又大不同了。
向晓久最初那种安乐窝里养出来的绵软确实是刻到骨子里头的。
就如他那总有些格格不入的言论、思维一般。
是任由时光如何流逝、事实如何变幻,都无法彻底抹除的痕迹。
可十多年的天策生涯,中间又有那一场叛乱,
虽因向晓久常常满嘴乱咧咧的小蝴蝶,
万幸没有最终闹到叫黎民千里萧条、人烟断绝的境地,
却也充满鲜血与牺牲。
再如何绵软小自私的安乐青年,少不得也养出几分饱经战阵方有的悍然之气。
只是平时不显。
尤其对着“人民”的时候,哪怕是个满嘴胡话还正巧戳到人心窝子的“人民”,向晓久也是很克制的。
这会子是着实不能再克制下去啦!
不靠着那几分不够地道的天策气节、再加几分战场厮杀出来的凶悍之气,
向晓久真怕自己给这坑爹的世界一下子崴得彻底折了脚、断了脊梁。
但那怎么行呢?
天策就是天策。
哪怕始终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