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用宦官牵制士族”
未置可否,郭嘉继续道
“士族早已成为朝廷的根本,各个家族间早已是休戚相关。嘉不知道圣上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任用宦官,肯定不失为一种制衡的手段。”
“不失为你的意思是,还有更好的方式”没猜对对方的意思,夏侯说不上的不舒服。
“之所以士族威胁到皇权,圣上也好,先帝也罢,都不能彻底解决,是因为士族已经成为大汉朝的根本,各地世家大族,既是威胁,又是维护皇权的手段。就算皇帝再有心,却也只能用方式制衡,而无法断其根本,因为无论如何,他不可能自己推翻自己的统治。”
“所以,想要真正迎来太平,唯一的办法,反而是让这天下先陷入如同春秋战国一般的乱局,才能先破后立。”
话说到这一步,郭嘉其实就差把“造反”两个字说出来了,言行不可谓是不大胆,对面夏侯的脸色也已经阴郁,半响,才沉声道
“你怎能肯定,救天下,只有破而后立一条路战乱带给国家人民的伤痛太大,不到万不得已又怎能轻易施行。”
“黄巾之乱就是一个开始。”郭嘉缓缓的说着,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积压已久的问题很快就会逐步显现出来,无论人们多么费尽心思的填补,也永远赶不上大厦的倾颓,反而他们的补救之策让问题延续的更久,那样,可能比起破而后立,要更残酷。”
看夏侯还是沉默不语,郭嘉又笑道
“要不,嘉和你打个赌就赌十年以内,必定群雄割据,天下大乱,如何”
夏侯就看郭嘉一手撑着头,一手向自己举起酒杯,明明看上去是那么懒散的动作,却因为人不可明辨的笑容与双眸中微闪着的光芒,让他相信,对方的每一字都不是妄自胡言。
“不必赌了,我相信。”
看到对方意外的神色,夏侯也暗为惊异,他搞不懂为何他只要望着对方明亮的眸子,就会下意识的相信对方的话,无论内容有多荒谬。
或许,是因为对方所说,正是他明明隐约清楚却不愿承认的事情。
他还记得他平定黄巾之时,虽然最后取得胜利,但其中有多少次好机会,却因为朝中之人犹豫不决而错过。而他这次隐退,又何尝不是看着朝中腐儒当道,只知道纸上谈兵,明哲保身,要不然就是只顾着与宦官争利,却认为千里外的民乱不值一提。
他相信,比起郭嘉,有更多阅历的他更能数的清楚,大汉的枝干上,已经长了多少蛀虫,内里的营养,早已经被各方势力暗中瓜分,渐渐殆尽。他也知道比起耗费力量去除虫,直接将这棵树砍倒,烧去,才是最简洁省力的方式。
可是,他又怎愿意承认,大汉整整百年的基业,除了眼睁睁的看着它走向毁灭,别无他法。
“又或者,还有一个方式,可以既解决隐患,又保住汉朝。”
夏侯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郭嘉,显然是没想到还有下文。
“那就是用一种力量,或者说是一个人,利用战争,将士族的根系拔起,将一切腐朽的事物毁去。然而,用秦王扫六合之势,快速将天下平定。至于汉朝,只需要保留住汉朝血脉,在乱世将其架空,让士族失去结党营私的朝堂舞台,而后等天下太平,一切新的体系建立起来,再把权力归还给皇帝便是了。”
说到底,皇帝,朝代,都是个名字,不过是为了某些不肯放弃执念的人留下的最后一层窗户纸罢了。
“只是,拥有了那么大权力的人,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的利益,把权力归还给皇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