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馥的嘴太严了,她昨天严刑逼供一整晚都没从她那里套出一些实质的东西,简直指望不上。
忽然,她看到江以蒲拿出手机,静默两秒钟后向他们比出手势,表示要出去一趟。江莯随即喊道:“试香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现在去哪里?”
江以蒲已经出了门,在电梯口徘徊了两秒钟后,推开楼梯间的门,一直到了地下车库,他的步子才缓下来,呼吸得到调整。
不远处有一辆车的车灯闪了一下,他停顿半分钟后,徐徐走上前去。
余馥正在车里等他。
狭小仄塞的空间里,他们彼此对视了一会儿。余馥先打破平静:“还来得及吗?”
江以蒲抬手看时间,距离试香会正式开始还有十分钟,按照流程,各大香水品牌的代表应该已经在后台准备了,前面与他一同参加试香会的时尚杂志主笔们也应该都万事就绪了。
留给他的时间不足五分钟,可他看着却没有很着急,只是说:“我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怕我反悔?”
“不、不是。”江以蒲微笑着说,“我怕你觉得这场交易并不划算。”
用一个于他而言并不勉强的恋爱关系,交换他可能重获嗅觉的机会,怎么看都是他占足了便宜。但凡仔细想一想,都会觉得自己理亏。
他只是怕,怕江以蒲这个人不值得余馥做一次亏本买卖。
余馥注视着他。昨天习盼在电话里提到的高定礼服已经被他穿在身上,灰黑色的丝绒质地,纯手工缝制,剪裁得体,品质感十足,搭配高翻领白色毛衣,将他的气质再一次拔高。
纽约夜所见的男人还是他,优雅神秘,兼并某种亲密。
“衣服很适合你。”
余馥转过脸,正色道,“江以蒲,我有一个问题必须问你。让一个调香师来帮你治疗嗅觉缺失症,你不觉得很冒险吗?这同时意味着,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作为顶级香水评论员,所发表的一切言论,要么造假,要么捏造,要么就是信口胡言。一旦你的秘密暴露于众,不止你这个人的公信力会消失,伴随着ml时尚杂志的一切也会毁之一炬,你这么做,真的不怕?”
她不相信他作出这样大胆的决定,只是因为信赖余昭繁和她的关系。即便走投无路,也不该贸然相信一个完全不了解、从未有过接触的人。
她还记得余昭繁最初联系她时说的话,一大段无聊的开场白之后,他问她:“余馥,我可以相信你吗?”
只有小孩子交换秘密才会当真,成年人之间哪有纯粹的秘密?
她让余昭繁有话直说,没必要转弯抹角,余昭繁反复思虑良久,才问道:“你相信一个在国际上十分权威的香水评论员,其实闻不到任何气味吗?”
她愣住了,一段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余昭繁大半夜给她打越洋电话,不至于无聊到只是为了开个玩笑,她相信他在说一件很严肃的事情。
“那么,他是凭借什么对香水的气味作出判断和解读的?”
余昭繁答道:“从失去嗅觉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在记录以前闻到过的所有气味。他有特殊的记忆方式,可以通过香水的配方或者其他人的描述引导,作自己的理解。譬如,你忘记水蜜桃的香味,你可以寻找一颗新鲜的水蜜桃,摆弄它,品尝它,而他却只能通过梦境,数字代码,记忆渠道,去追忆小时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