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在城郊,开车过去,大概要半个多小时,只是挑在了平日通勤时间,大城市的顽疾根深蒂固,等好不容易挪到目的地,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岳燃和常襄并没有准备什么祭扫必备的东西,路上买了一束红玫瑰,衬上薰衣草,红红紫紫,由常襄捧着,再加上他一身量身定做的西装,不似上坟,倒像罗曼病发作的小年轻赴小情人的生日宴。
不是节假日也有好处,公墓冷冷清清,访客不多。
如今世道,死人居处的价位也节节攀升,幸好岳燃不无苦涩地想,“房子”买得早,地方大,风水也好。
姐姐和姐夫的墓是并排的,岳燃为此很感谢姐夫的父母,他们伤心欲绝,却也清楚这一对在人间做夫妻时便不依不舍,既然同生共死,那更要伉俪同眠,不管岳家怎么反对刁难,还是让两人肩并了肩。
老两口想将常襄接走,碍于年纪和健康,终究没能成事。
常襄虽然父母双亡,但他并不缺少爱和关心,这也是岳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一头扎进许谨怀抱的原因。
明明就没这个必要。
他默默地守在一侧,看着常襄将花献上,男孩站得笔挺,脸色肃然,稍显稚嫩的神色间,隐隐透着刚毅,那一瞬,岳燃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对常襄的决定,他只怕是无能为力。
即便只是初级的男子汉,也只听取建议,而永无需他人越俎代庖做出决定,他已准备好,输赢自负。
终于到那么一天,常襄所要去的地方,是他岳燃所不能及,他该骄傲,还是伤感,亦或两者有之
常襄没有看岳燃,他对着父母的墓,低声而郑重其事地道“爸、妈,今天跟舅舅来看你们,就是为了告诉你们我的想法。我相信你们在天上,一定能够明白爱上男人,我是说,男人爱上男人,不是丢人的事,也并不可怕,我不懂这有什么错的,凭什么要被人看不起。当然,看不起就看不起,谁稀罕了”
他停了停,露出勇敢无畏的笑容,“你们肯定不会因为我,或者舅舅,爱上什么人,就停止爱我们对不对我还很年轻,讲这些大概会被看成不要脸,但是我想像你们一样,像你们一样嗯,不要学舅舅,孤零零那么多年”
岳燃起先是震慑于常襄的直率,等听到常襄最后的吐槽,忍不住咧了嘴,佯怒道“忘恩负义的小混蛋”
常襄转过头来看着岳燃,眼睛亮得像天上的星子,他像小时候一样,挽着岳燃的胳膊,笑道“燃舅,快来求爸妈,赐给你一份好桃花。”
“敬谢不敏。”岳燃不屑,他站稳脚跟,也对着那一对墓碑,低声喃喃,“姐,姐夫,小襄长大了,请你们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不受伤害。”
常襄闻言,不满地嘟囔“怎么不是大富大贵舅舅你太保守了”
岳燃横了常襄一眼,却忍不住笑。
出了墓园,上车之后,岳燃在驾座发呆,常襄系好安全带,又等了近一分钟还不见岳燃启动车子,不由莫名其妙道“燃舅,想啥呢不赶紧回去赶不上午饭点啦你答应了要去吃典膳家的烧鹅哦”
岳燃转头一瞅,常襄之前的男子气已经烟消云散,只剩下一条瘪肚子的狗垂涎三尺的馋样。
“我是在想,”岳燃叹了口气,转动钥匙,踩下油门,目视前方,“要不要请许谨来家里吃个饭。”
“咦”常襄瞪圆了眼睛,口里发出夸张的怪叫。
岳燃把持方向盘的手不觉握得更加用力,他勉强笑道“作为你的舅舅,多了解他也是我的义务。”
常襄打蛇随棍,迫切地又问了一句“燃舅,你真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