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燃忙乎了到半夜,凌晨才入睡,他自我调侃“早睡早起”早上睡早上起,工作时间机动自由的好处,大概就在于渐渐将人变为夜行动物。
等他爬起整理完毕,常襄的房间早已空无一人,整个暑假,这大学生都忙于许谨的助手工作,岳燃也习惯了。
只是眼见这暑假即将结束,怎么还不知道收心呢
岳燃瞅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想着要不要给常襄发个短信,问问他中午回不回来吃饭,转念又觉得,还是算了,没必要老牵着线昨日扫墓之后,他对外甥颇有些刮目相看,不知不觉中,孩子大了
他也老了,尽管他才三十一岁。
“大多数人在二十或者三十来岁就死了一过这个年龄,他们只变成了自己的影子,以后的生命不过用来模仿自己,一天一天地重复,而且重复的方式越来越机械,越来越脱腔走板。”
罗曼罗兰更苛刻,他评价他人。
而岳燃觉得,他没有这个资格,他只能判断自己,在孔夫子的“立”与罗兰的“死”之间,勉强还能保持个平衡。
午餐是速冻饺子,岳燃刚把水烧开,门铃“叮咚”了一声,他把火调小,不假思索地把大门一开,外面迅速地挤进来一人,大步穿过玄关,钻入客厅,冲岳燃嬉皮笑脸地咧着嘴。
岳燃看清来人,脸色一沉,敞着门,手一指门外,冷冷地道“出去。”
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大概与常襄年纪相差无几,瘦高个,微含着胸,寸头,明显大一号的衬衫套在他身上松松垮垮,偏偏牛仔裤却像小了一号,绷出他瘦长无肉的两腿,仿佛鲁迅先生笔下的“圆规”再世。
青年对岳燃毫不掩饰的厌恶佯装不懂,开口笑道“干嘛我一来就赶我走难道家里还有人,你怕我告诉爸”
岳燃冷笑,盯着青年,一字一句道“我没钱给你,滚出去”
青年“嘿嘿”两声,长腿跳了两跳,软着口气,“别这样嘛,哥你不是都大作家了么,你要没钱谁能有不多不多,就五百,要不,五百好不”
岳燃二话不说,快步上前,猛拽住青年的上臂,大力拉扯,青年脚步跟着踉跄,嘴里“阿呜”叫着,试图从岳燃的铁钳中挣脱。
但一来他是为要钱,不敢过于强硬,省得真把岳燃惹炸毛,二则,光凭力气,他还真比不过岳燃,一天一夜没合眼并不会让这个情况好转。
不过到底是男人,再瘦也有百来斤的重量,岳燃将他拖到门外,堪堪关上门后,也累得精疲力尽,扶墙喘气,心情更因着隔着门依然传来那青年的叫声而低落到谷底。
青年显然是习惯这事的,不以为耻,反而提高了音量喊着“哥我就在门口,哪都不去,厕所都忍着,你啥时候气消了就放我进去啊要不一会外甥回来,不好看,你说是吧哥”
岳燃懒得回应,走回厨房,才发现刚刚一闹,准备下饺子的开水早就沸腾了,只是他如今毫无食欲,断然灭了火,打开冰箱取出一支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大半。
去他的,这个瘟神
岳燃侧耳聆听,门外已经没有声音了,他并不认为对方会就此善罢甘休,想到这家伙不知道会赖皮到几时,要是撞到常襄回来,又得好一番闹腾,岳燃不禁头疼起来。
三姐弟,最有出息的姐姐英年早逝,剩下各自不成器的两兄弟互相消磨着彼此间的手足情。
岳燃也不晓得为什么会和小了四岁的弟弟岳宽闹成这样,他还记得岳宽出生时候的一些事,彼时小,觉得婴儿跟个娃娃差不多,与姐姐一起围观着哇哇大哭的岳宽
也是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