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红再度躺回了床上,方才一阵折腾,她这会儿身子虚得厉害,连拿着照片的手都在微微发颤。可就算身子骨不适,她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有什么比生活再度出现希望更令人振奋不已的?她原先还在发愁渔业队解散以后,他们母子三人的生活恐怕就要无以为继了。哪怕上头领导可怜他们,愿意给些补贴,可手心朝上讨饭吃的日子能好过吗?
如果有可能,她宁愿靠自己的双手挣到好日子。再说了,俩孩子如今年岁尚小,万万不能叫他们以为依靠别人是理所当然的,真要是养成了这种习惯,恐怕等到她百年之后,都没脸去地下见丈夫了。
刘秀红又仔仔细细的回想了一遍,她其实以前也上过渔船的。
那时,她是跟着父亲出海捕鱼,她父亲因为年轻时候吃了太多的苦,上了年纪后,就有些不大康健了。因此,没跟那些大船走,上的是小渔船,只在附近海域捕捞作业,经常是早上出发晚上就回来的,哪怕偶尔耽搁了一下,最多也就出去两天。不像那些大渔船,最起码也要五六天,有时候甚至半个月才回来一趟。
她还记得,那会儿因为年纪不大,也不能做别的事情,就帮着做个饭。
船上做饭用的是一种叫煤油炉的炉子,顾名思义烧的是煤油,印象中是个绿色的圆型铁桶。因为炉子本身就不大,锅也小,每次都只能煮不多的吃食。还好,小渔船上一共也没几人,她帮着做个饭,就能跟着一起在船上吃了,好给家里省点儿口粮。
“妈,妈……”杰杰忽的发出声儿来,尽管有些含糊不清,可还是能听得出来,他喊的是妈。
刘秀红放下本子和照片,一把将小儿子搂在怀里:“杰杰,你爹在天上看着咱们娘仨呢,咱们一定能把日子过下去的。不但要把日子过下去,还要过得自在,过得舒坦!”
杰杰什么都不懂,他就是看着妈妈突然泪流满面,才蹭蹭的爬了过来。这孩子是个好性儿,哪怕被强搂在怀里,也不吵不闹,只懵懂的抬眼看向他妈。
搂着孩子哭了一会儿,刘秀红心里反而舒坦了不少,就仿佛心中憋了多时的郁气,一下子全都发泄了出来一般,连病情似乎都轻了几分。
耐着性子养了足足两天的病,到第三天,刘秀红实在是忍不住了,抱着杰杰去了公社那头的照相馆,先翻印了一张照片,又买了两个玻璃相框,一共花了四毛钱。
哪怕再心疼钱,刘秀红都觉得这钱花得值得。她打算给自己留一张,就搁在里屋的床边上,早晚还可以上柱香。如今不比前头那几年了,关于封建迷信的东西查得也不怎么严了,之前自家办丧事时,也曾烧了纸钱。基本上,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队上的干部多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至于另外一张……
刘秀红特地回了一趟老屋,将照片给了婆婆。
“这是……我的国强啊!”许婆子一下子迸出了眼泪来,实打实的老泪纵横。
老泪纵横这个词,其实是带着一股格外悲伤的感情。老人家面上皱纹多,眼泪根本就没办法直接落下来,而是顺着脸上的皱纹,横着流过去。当真是,听着就心酸,看着简直就是心揪在了一起。
刘秀红没在老屋多停留,抹着眼泪就离开了。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甭管内心深处的哀恸有多甚,这生活总得朝前看,日子也是要过下去的。
养好了身子后,刘秀红也没多休息,就径直去了她大姐家,准备打听一下关于渔业队解散的最新消息。又或者说,她想问问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渔业队上的船只,各种型号的都有。像前不久刚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