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的风拨弄过沟壑,像弹起根根琴弦, 发出“呜呜”的悲鸣。血腥味早就吹散了, 可祝昀仍觉得那股气味挥之不去, 萦绕在鼻端, 激得人太阳穴直跳。他背靠车门,烦躁地摇出一支烟卷点上,深吸两口,方觉许久不曾摄入的尼古丁舒缓了神经。
就在这时, 他侧过头,发现那个少年流放者正蹲在不远处发呆,正巧对方也扬起脑袋来看他, 乌沉沉的眼睛从兜帽下射出视线。祝昀有点尴尬, 直起身道:“要吗?”
少年犹豫片刻, 点了点头。
祝昀将烟递给他,动作突然一顿,狐疑道:“等等,你成年了吗?”
“今年刚满七十。”少年满不在乎地取过烟卷,熟练地点燃叼上。
祝昀心想比祝秋大十岁呢, 可看相貌明明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啊。
一高一矮两束烟雾冉冉飘开, 仿佛车旁杵着两根烟囱。祝昀见他情绪稳定, 便道:“她……是你的引路人?”
少年夹着烟卷的手抖了一抖,落下长长一截子烟灰。他垂下眼睛,哑声道:“是我的姐姐。”
据罗煦说,姐姐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两人在市郊经营一家小花店,过了段十分平和的日子,直到前天,出门进货的她再没有回来。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他神经质地重复这句话,雨声渐起,冰凉的水珠在他脸上淌过,似一道浅浅泪痕,“如果我再厉害一点,或许就能救回她……”
祝昀心中酸涩,在他身旁蹲下,揽过少年颤抖的肩膀,安抚道:“嘘,没事了。”
罗煦紧绷的肩膀慢慢垮下来,半晌,他颓然坐倒在地,哑声开口:“你知道吗,明明该由我来分担她的痛苦与恐惧,可直到最后,我什么也没感觉到。什么也没有……”
祝昀愣了愣:“什么?”
少年捂着眼睛笑起来,喉头哽咽。茫然间,祝昀感到一只手掌搭上了他的肩膀。身后,白执伞俯身,替他们撑开了绵绵雨雾。
白抿了抿唇角,道:“我先前猜错了。她死亡时的精神状态很稳定,即使受到了那样残忍的对待,也没有彻底崩溃。”
祝昀没听明白,扭头去看他。
白的手指紧了紧,轻声解释:“她在保护他。”
祝昀微微瞪大眼,终于明白了什么。引路人的剧烈精神波动会影响流放者,甚至于毁了对方。因此,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依旧竭力保持平静,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剩下温柔而坚定的爱——是她对他最后的庇护。
“她从来……都是这样。从不肯给别人添麻烦,”罗煦神色萧索,“为什么不能对我任性一点呢?明明我是她唯一的弟弟啊。”
白淡淡道:“因为她很爱你。”
罗煦用手臂盖住眼睛,仰靠在车身上,不再说话了。细细密密的雨声里,只能听到隐约的哽咽。
白:“她还有其他家人吗?”
罗煦摇摇头。
“受害者尸体要被带回所里了,你现在去,还赶得上看最后一面。”
罗煦依旧摇头,嗓音沙哑:“一具空壳子,有什么可看?”
白顿了顿,突然道:“引路人去世,你的任务已经作废。我需要调查一些事,请问……方便透露一下你的任务细节吗?”
罗煦轻轻抖了一下,苦笑起来:“人都不在了,有什么不方便?”他闭上眼睛,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我的任务,是让引路人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