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远山方脸略红,颇有些惭愧:“不敢欺瞒少爷,小人近日也在烦忧此事。今年天时好,桑蚕麻棉产量都很不错,这布匹积压……剩了不少。库里都是好料子,质量上乘,积存也只因没赶上今年的时兴花样,如今腊月将至,大家都要办年货,制新衣,小人想着不若价略降两分,薄利多销,清空库存,也能有些赚头。”
这想法不算错。布料降两分仍然有赚头,年前是旺季,什么布都能卖出去,何况他们家质量又不错?刘掌柜话很谦虚,其实只要肯踏实累这一个月,账册流水绝对不是‘薄利多销’,‘有些赚头’那么简单。
谢庭月掀袍坐在首座:“库房布料,拿几匹来给我看看。”
“是。”
刘远山没招呼伙计,亲自转去库房,选几匹抱出来,一一放在桌上:“布都是好布,换做平时小人定舍不得降价,可若再放,颜色该沉了,沉了更不好卖,砸手里就不好了……”
谢庭月根本没听到刘远山的话,布匹放在桌上的一瞬间,他眼神猛的一顿,站了起来!
蓝盈布!
桌上最中间那匹,混在一堆布里似乎没什么特点,纯色,略浅的蓝,唯一可取的大概是颜色均匀。
刘远山注意到少爷的视线,有些意外:“这布纺的特别好,又密又细,还重,做衣服很容易出样式,可颜色不适合男子,年纪大的妇人不爱,嫌它太浅,不庄重,年纪轻的嫌它太闷,不亮,不若红的粉的黄的惹眼……”
谢庭月都知道,但这是蓝盈布!
上辈子女人们最喜欢,一度价格哄抬,抢都抢不到的蓝盈布!
谢庭月目光热切,修长指尖放上去,触手柔软微凉:“这是……咱们家的布?”
刘远山完全不懂少爷在想什么,方脸一派端正:“回少爷,这布是咱们自己作坊织工做出来,沈三娘调染的新色。沈三娘少爷还记得么?当年她娘病重,还是少爷给了支老参……”
谢庭月仍然没注意刘远山后面的话,只听清楚了,这布是自家产的!
自家的布,引来世人追捧,创造价值无限,可所有风光都不是他们的!
上辈子自己没用,这铺子落到了林氏手里,林氏转手卖给了别人,连姓什么他都忘记了……现在想想,别人为什么买了这个铺子?只是顺手,还是早就相中了?林氏在这里面,又扮演了怎样一种角色?
上辈子浑浑噩噩,被仇恨迷了心智,关注的东西太少,很多事不知道,现在也想不通,但并不影响他现在的决定。
“不能降价……咱们铺子,所有的布都不降价,”谢庭月摸着布,眼睛微眯,“嫌单调,绣点花上去不就行了?”
刘远山一怔,完全不懂自家少爷天马行空的方向:“也……不大好吧?这颜色配金线显俗,配银压眼,绣牡丹显不出大气端庄,绣芍药也不显娇媚清秀——”
“用最细的针,最薄的银线,暗绣一层,不能厚,不能密,要疏,要透,就绣……草盈草。”谢庭月微微一笑,看回刘远山,“还可以拿一匹回作坊,让沈三娘二次染色,还是这种蓝,再染一次。”
他记的很清楚,这布和浅银最配,尤其适合暗绣,蓝盈草叶片细长,枝花疏懒,以姿秀著称,配别的不显眼,与这布料却是相得益彰,天生一对!做好后的布色纯,制成衣大方高贵,因有银丝流转,走动间似有莹光流淌,再优雅不过!染色二回,色深一些,年长妇人更为合用……
谢庭月眸色越来越深:“做好了,先别卖,拿给我看。”
“其它剩余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