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先生来了,上回孤已经说过,先生虽然不是治经讲学的状元博士,也不是孤的老师,却是足智多谋的大才,自然可称先生。”叶修的眼神原本是没精打采的,直到王杰希进来,那些深刻到骨子里的皇家规矩礼仪让他立刻调整了仪态眼神。
王杰希自然注意到了叶修的转换,什么样的环境教养造就什么样的人,这才是所谓的皇家气度吧。
“太端着会不自在吧,太子殿下,贫道也有过放任自我的时候,不忍辜负期盼,继承师父林杰衣钵,主持微草观事务以来,我也学会了端着。”王杰希边说边接过李福端上来的茶水。
李福上完茶就退了出去,他不仅关好了殿门,还挥退了殿外所有值守的宫人,而屋内又剩下他们两人。
叶修的眉眼神态突然鲜活起来,仿佛王杰希刚看到的不过是个泥塑木偶。
“我是太子,该端着的时候必须端着,否则父皇御案上就会堆起一垒弹劾我的奏折。先生,我并非贪恋储位,但废太子的结局总是不好的,而且祸害的不是我一个,所有和我有关联的一个也逃不掉。这么些年,我一直活得战战兢兢,我的母亲拿命换了我,至今我还记得母亲的血溅在我脸上的滋味。”叶修的嗓音有了些嘶哑。
王杰希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叶修,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道:“君想王天下?君想享富贵?”
叶修平静地回道:“高祖出身贫寒,厌恶贪官,每每对贪墨的官吏施以极刑。但现在贪官没有了吗?先生,为何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百姓活不下去了,王朝便亡了。朝代兴替大多都因为活这个字,其次是集★权和朝廷的智慧影响国土疆域的分分合合。我知道先生和那些装神弄鬼的妖道不一样,才愿以国士之礼待先生。先生,我想活下去,然后才有能耐让所有人活下去。”
“我少年时见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也见过插标卖首,易子而食。我当过农夫发现种地并不能改变,我曾经为官也没有改变整个乱象,终于我明白不是改变不了,是这个大家的主人不想变。再后来,我做了道士,靠近了天子。殿下,你饿过肚子吗?见过流民吗?见过土地兼并吗?大臣欺上瞒下,皇帝眼瞎耳聋,自以为圣主明君,做着□□上国的迷梦。这个王朝就像一间屋子,这个屋子还有很多漏洞,如果屋子的主人都不去修补,迟早大厦将倾。天子承社稷之重,必受常人不能承受的辛苦,做得到吗?何况在你努力的时候,别人也没放弃,比如女真比如鞑靼比如倭寇。他们的屋子不够大,就会眼馋别人的屋子,等着主人犯糊涂或者行将就木的一天,他们就会冲过来抢你的屋子,杀了你这个主人。”王杰希说。
“先生,我没有退路,太子这个位置没有退路。所以,我必须做到。谁敢抢我屋子,我就进他的屋子,打他的娃,还要掀了他的铺盖,踹了他的锅子。”叶修的眼中闪过一丝锐色,坚定执着,没有退避。
王杰希:“……”是个狠人!还不要脸!
又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叶修,王杰希才道:“信金丹是仙丹妙药,不如口服鹤顶红,□□更快。丹毒积留体内迟早药石无医。这一丸实际就是糖球,给你吃着玩。强身健体,注重保养,饮食作息合理,多听医嘱才是正道。”
叶修嚼着王杰希给的糖球挑眉道:“合着王先生是个野郎中,献药是假,接近勾搭太子是真。嗯,糖球不错,挺甜的。”
说完他还故意和王杰希咬耳朵,把只有三个字的一句话拖得老长又极轻,眼里似笑非笑:“野郎中 !”
于是,天顺四十二年,狠人叶修和国士王杰希就这么在清宁宫达成共识。
隔年上元刚过,皇帝因染了风寒小病便只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