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殿很安静,全副武装的虎贲郎执戟而立,十步一人。正殿黑漆漆的,偏殿还亮着灯光,隐约可以看到人影。孙策走上台阶,隔着琉璃窗看了一眼,见孙权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正和几个尚书郎说着什么,声音不大,却很严厉,尚书郎们躬身而立,噤若寒蝉。
尚书令王粲、尚书郎路粹、裴潜等人坐在远处,各自处理着自己的事务,对孙权这边充耳不闻。
孙策站着不动,静静地听着。他耳力甚好,很快就知道孙权说的是益州的战事,孙权对前线军费开支有怀疑,认为数目太大,与实际需要不符,需要仔细核查。
孙策有些奇怪。与军事有关的事由枢密院处理,一般不经过尚书台,沮授、郭嘉会派人直接汇报,有时候甚至直接汇报。就算有什么事,也会由枢密院祭酒朱儁出面。孙权怎么管起军费的事了?
孙策听了几句,孙权没好气的挥挥手。“既然有上书送到尚书台,这件事就不能转交了事,你们去查一查,将来陛下问起,也好回复。”
“喏。”几个尚书郎应了,匆匆离开。出了门,其中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摇摇头,正想说什么,一抬头,却看到孙策站在廊下,大吃一惊,连忙躬身下拜。
孙权等人听到动静,知道孙策来了,纷纷起身,到门外相迎。
孙策摆摆手,示意尚书郎们退下,进了殿,背着手,从众人的书案前走过。“都在忙什么?”
王粲转头看看别人,上前一步。“回禀陛下,臣等正在整理最近的文章,想出几部文集。”
“文集?”
“是的,依《盐铁论》的旧例,将几次重要的讨论经过记下来,再选一些有代表性的文章,编成文集,留诸台阁、郡县学校,以备后人治史时了解今日之盛况。”
“那么多文章,可不容易选。”孙策看了一眼靠墙的书架上堆得满满的文卷,嘴角微挑。“是不是也想借着做选集的由头敛财啊?”
最近贤良文学论政激烈,发表了大量的文章,有些信息爆炸的节奏,反而让人不知所措。很快就有人提议汇编文集,以供查阅,方便存档。这本来是好事,但很快就有人揭露说,有人借着编文集的机会敛财,想让自己的文章入选,不仅要捐出稿费,还要交一笔不菲的选金。
读书人哪里看得惯这种铜臭味浓得呛人的操作,很快就骂声一片,这事也被当成了笑话,传到了宫里。孙策听说王粲等人要编文集,信口而说,既是打趣,也是有意无意的警告他们,不要闹出这种没品的事。
王粲、裴潜等人笑了起来,心有灵犀的将目光转向了路粹。路粹恼羞成怒,却不好说什么。孙策说者无心,他们听者有意,路粹就是支持收选金的,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王粲等人却怀疑他就是始作俑者。毕竟路粹的奢侈和贪财是出了名的,在竞争尚书令失败之后,他有些自暴自弃的情绪。
孙策不用回头看,就猜到了其中的缘由,随即又想到刚才孙权所说军费不实之事,不会是有所指,说路粹的弟弟路招吧?
路招就在黄忠部下作战,前段时间有消息说,因为军粮紧缺,前线诸将一度沮丧,有人打算将责任推到徐晃身上,这几个人中据说就有路招。
路氏兄弟虽有文武之才,但人品却一般,素有吝啬、贪鄙之名,颇为人诟病。事情大致也是事实,路粹的确算不上什么君子,但孙策清楚,这里面有夸大其辞的成份,根本原因还是门户偏见,说得直接一点,就是有鄙视链,而路粹就是被同僚鄙视的那个人。
王粲、裴潜都是出身大族,家资丰厚,而路粹虽然不是普通庶民,家中财力却不能和王、裴等人相提并论,他又不像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