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值班室拿了一床毯子出来,轻轻盖在了她身上,未料还是惊醒了她,朴实的农村人赶紧爬了起来推辞着:“哎呀于大夫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困了在这趴趴,要是碍着你们工作了,俺这就走,这就走”
她说着趿上脏兮兮的布鞋,半个脚趾还露在外面,见她的眼神望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回缩了缩。
“怎么不进病房睡?”普通病房还是允许家属陪护的,更何况还是孕妇。
中年女人沉默了一下:“娃们陪着他爹,我就出来坐会儿”
医院旁边的小旅馆八十块钱一个晚上,于归手在白大褂兜里摸了半天,犹豫着要不要给她,又害怕伤了她的自尊心。
女人看出她的想法,赶紧站起来直摆手:“于大夫你是个好人,这些天也多亏你忙前忙后照顾他爹,我们明天就出院了,以后……”
她看了一眼病房,隔着一小块玻璃,她的老公和孩子们蜷缩在一张床上紧紧挨在一起睡着。
女人捂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不管咋样……于大夫的恩情我们一家是记下了”
说着就要给她磕头,于归赶紧一把扶了起来,此时此刻好像安慰的话始终有点多余,她默默从兜里掏出纸巾陪她坐了一会儿。
原来作为一个菜鸟,在生命面前能做的太少,太少。
她头一次生出了一种恨自己无能为力的感觉。
第二天,每周一例行全科会议,孟院长坐在首席,底下依次绕着桌子围坐的是各科室主任及护士长。
陆青时坐在中不溜的位置,面前放着写有自己职称的铭牌,周遭同事都在侧耳认真倾听医务处长的讲话,她闲闲翻着手里的病历。
“好,那么关于急诊科于归同志的处理意见如下,经医务处领导一致商讨决定,认为于归同志工作严谨,作风细致,对待患者热情贴心,且事出有因,是可忍孰不可忍,故不追究于归同志的责任,全院通报批评,扣除三个月工资,希望各科室成员引以为戒,和同事打好关系,营造出一个良好的工作氛围,再有此等打架斗殴的恶性事件发生,不论起因,严惩不贷,产生严重后果者将移送公安机关处理!”
底下一片哗啦啦的掌声,郝仁杰捅她一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于归苦笑着:“借你吉言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恐怕现在她要从那个新来的,变成那个打人的了,还扣除了三个月工资,日子过得紧巴巴,啊,生无可恋了。
“好,那么接下来是全院重点病例讨论,主任以下级别的医生可以散会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了”
主管业务工作的副院长打开了幻灯片,王有实的病历被投放在了宽大的屏幕上。
于归起身,却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
郝仁杰拉她一把:“得了得了,赶紧走吧你!”
等到完全清场,在座的都是精英级别的医护人员,率先发言的是肝胆外科的副主任医师。
“肝门部胆管癌晚期,肿瘤大约八公分大,几乎占据了半个肝脏,患者还伴有胆囊炎,双下肺感染,因消化道出血上周急诊收治入院后转入我科,手术风险实在太大,且预后不良,我的建议是……”他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眼镜,话音未落就被人打断了。
在这种情况下能打断主任说话的也只有院长了,孟院长一字一句说的极慢,但掷地有声:“手术风险大也并不代表就不能做嘛”
他眯着老花镜把ipad上的病历放大看着:“进行左半肝加尾叶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