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
每一次睡觉,每一次昏迷,不就是一点点死亡吗?
你每天都在接触死亡的一部分,你每迈出一步都是在向死亡靠近,你为什么要把这个和你关系密切的东西看得那么重?
由依如此反问,然后阿伏兔说“死”和其他的生理状态之间最大的差别在于一个人死了以后永远也不会再睁开眼睛。
你睡觉,总归有睡醒的时候,昏迷,也会有醒转的时候,但是死亡?
死亡就是死亡。
死亡让你再也没办法睁开眼睛,没办法战斗,没办法吃东西,没办法看童话书……
可以看出阿伏兔真地很努力在让由依认识到“死亡”这件事的重要性了,即使是活跃在战场上有今天没明天的夜兔,对待死亡的态度也不像由依这般,阿伏兔一直在失望一直很心累,但因为由依的眼神非常清澈单纯,所以阿伏兔总是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哪怕一次又一次地撞墙也没有彻底绝望。
简直就是“苦心人,天不负”的最佳代言版本。
勉强可以称作是由依的老师——阿伏兔发誓他其实真地很排斥这个说法!——就这样持续了三年,从来没见过由依有什么幅度很大的情绪变化,现在也一样。
但是又不一样。
由依站在阿伏兔身边,她这几年长高了一些,但还是只到阿伏兔腰那儿,阿伏兔即使低头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摆在地上的尸体。
阿伏兔其实有些惊讶于由依会出现在这里。
每次战斗都有人死去,这不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夜兔只是宇宙第一的战斗种族,但不是宇宙不败的战斗种族,被杀死也是很正常的。
钟明和由依的关系也不见得比其他早已死去的人和由依的关系更深,阿伏兔在这件事上还是有自信的。
由依和他最亲近,其他的除了必须要特殊对待的凤仙以外都是或许要打败或许已经打败的族人。
族人这个理念还是阿伏兔耳提面命恨不能化身唠叨怪转世才让由依费心记住的。
在这里,尸体面前沉默让阿伏兔有种他们在默哀的错觉,但排除掉胡思乱想的自己,他不觉得由依知道“默哀”是什么。
阿伏兔想他永远也忘不了自己抱着由依离开娜莉时候由依脸上那意兴阑珊的神情。
有时候你明知道不能去责难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但是除此之外你也没有别的方法,所以只能在责难和告诫自己不能责难之间徘徊,进退维谷。
所以由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个疑惑再次于脑海中浮现,阿伏兔觉得自己不该多嘴询问,更不该打破这一刻的寂静,但是在他还没有做出决定之前,由依已经发出了声音。
“这就是死。”
疑问句的句式,陈述句的语气。
阿伏兔微微一怔,再度侧身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
他依旧只能看到由依那灿烂到几乎要燃烧起来的金色卷发,上面干涸的血迹宛如烧烂了的皮肤迸溅出汁液,最后蒸腾掉水分留下污黑的结块。
“死就是眼睛不会再睁开,你以前这么对我说。”
“……啊。”
不知为何,阿伏兔的声音有些干涩,好似不知如何回应,所以只好敷衍搪塞。
“母亲和我说输就会死,虽然在这里输了不一定会死,但死一定是因为输了。”
你看。
所有有关娜莉的教育内容阿伏兔都非常想反驳,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因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