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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别离之后
    正如花破暗所说的,血魔兽死后化作的血池在一点点地扩大,吞噬了河岸边的草木,浸透了护城河的河水,慢慢地,城郭的边沿也开始坍圮,砖瓦掉入血水之中,也消融成了鲜红粘稠的浆液。

    这种侵蚀不再似两军对峙时那样杀声震天,胜负在须臾决出。

    它更像是草垛中游曳的毒蛇,一寸一寸地吐着信子,准备吞噬掉眼前庞硕的猎物尸体……

    这段时日里,重华与燎没有交战。两边隔着那滚滚熔流的血色之河,重华一片死寂,而燎国已渐狂欢。

    是夜。

    墨熄独自登上城楼,在鸱吻峥嵘的角楼朱栏边望着城外——楼宇之下便是血池之水,隔着辽阔的红河水面,能看到燎国的连营灯火通明,修士们围炉而坐,篝火点单,全然是胜利在望的模样。

    跟随着他的羲和府管家李微拢袖垂首,静候于角楼之下。

    有小修忧心忡忡地问道:“李管家,羲和君都还好吗……”

    李微一时默默,饶是金莲之舌,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墨熄都还好吗?

    他不清楚,谁都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

    顾茫牺牲之后,重华士卒们一度以为墨熄会失去理智,以为他会一蹶不振,以为他会自暴自弃,以为他会伤心欲绝。

    但他都没有。

    众修在血魔兽化作的血池边反复施法,想尽了法子也无法捕捞到顾茫——哪怕是顾茫的尸体。

    最后反倒是墨熄对他们说,别找了,回去歇息吧。仗还没打完。

    他和顾茫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命,他们见过太多人在战火中生离死别,昨天还一起饮酒的兄弟,或许第二日就成了了无生气的残躯。

    他们甚至来不及悲伤,来不及吞咽这个事实,来不及消化一个人的生死。一切都是匆匆忙忙的,责任会逼着将领去清醒。

    因为,仗还没有打完。

    兵卒若是悲伤失去控制,付出的或许是自己的性命。而主帅若是悲伤失去控制,会连带着多少人一齐送命。

    墨熄知道自己没有这个权利。

    他所能做的,只是在瞭望血池与燎军时,兀自凭栏,在他爱人牺牲的血池边多站上那么一会儿。

    只是那么一会儿。

    小修士忍不住又低声问:“羲和君不会难过吗?”

    这一次李微倒是很快能作答了,他说:“他又不是顽石之心,如何不会难过。”

    说罢李微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向星空下墨熄孑然孤寂的身影望去。

    在顾茫刚刚沉于血池的那一日晚,是墨熄亲自下令让修士们回城休整,不用再作无意义的捕救。

    多少有些人在心惊于墨熄的冷血与冷静。

    唯有李微清楚,那天晚上墨熄回去,在羲和府那间顾茫住过的屋子里,褪去了所有的身份与责任之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李微原本是去收拾这间再也不会有主人的房间的,但他还没推门,就看到墨熄坐在小桌前的背影,桌上是顾茫曾经写过的书信,留过的片言。墨熄就在那一豆枯灯里一页一页地看着,顾茫平日里记下的都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字句间极少埋怨什么不好。

    墨熄就浸在那顾茫编织的美好过往里,饭兜趴在他脚边呜呜地叫唤着,似乎在追问着他顾茫的去向,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今夜顾茫没有回来……

    几许后,墨熄垂下头,那屋子里终于传来低低的哽咽,压抑着,像他此刻也压抑着自己肩膀的颤抖。可是怎么压得住呢,他已经苦撑了那么久,他整个人都已只剩下悲

    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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