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出袖间一段云袖，红缎击磬，大珠小珠纷落玉盘。

    于是舞乐始起。

    帷幕大开，白花齐绽，晓云弄光，风雷和影。忽然又如涓涓细流，私语怯怯。叮铃、叮铃、细碎的银铃摇碎幻梦，恍惚间才发现那素手翻舞间系着一串银铃。

    罗睺缓腰展袖，顾盼流睇间笑未起而情表三分。掖云是如一片偌大的镜湖，荧荧流转的淡淡的波光。星辰浩渺，但残星其可与明月争辉？此时世间无月，厮人即月，华光唯集一人之身。

    卿本佳人，奈何为凶？青铜巨鼓上冠世美人翩翩如迷离妖蝶，面前佳酿水光涟漪。杨眉突然想起一名叫斐垩的小魔神偷偷拿给他看的所谓三千魔神榜，其上于罗睺，便只此一句评价。

    翻译成斐垩的口头话就是，明明靠脸就能吃饭为什么你要这么凶？利剑为甲，狡言为胄，魔中之魔。

    浩荡乐舞中，归尘拱手劝酒。斯年斯时斯景斯美人，万古难有，愿同惜当下。鸿钧举盏谢酒，疏淡眉色中却也多了几分温意。

    云波化雾，水风化幕。鼓点突然加快，窈窕盘旋的纤腰不堪一折，此人几欲乘风。就在乐舞推向高潮之时，罗睺身上的红衣就如一批红缎被一把抽离，从裙角起，霎时间鲜红尽褪，水袖清扬，已是一身水墨白裳。

    大雾如织，山风欲裂，凝水成冰。白云散去，千里波光不在。壁立千仞，万丈孤云，断崖边，厮人一剑在手。

    罗睺不是杨眉，不可能一瞬撕裂空间移动三个魔神。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仍在掖云湖畔，不过此时深陷罗睺幻境之中。

    天光昏暗，却有无数游鱼粼粼相游银河。真亦假，假亦真，虚中幻，幻中虚，谁是三千大梦里独醒之徒？

    “含睇兮宜笑，舞雩兮山之阿。

    寒鸦遗被冬，积寒兮雪风飘。

    天青青将雨，水淡淡掖云。”

    鼓声轻压，低吟如唱如诉。峥——寒光银闪，舞剑人手中是银光赫赫曾血染无数的至宝诛仙，剑光如波，剑势如泓。旋身折腰，起跃回顿，每一步都轻盈似乘云，然抬剑敛袖之凌厉潇洒，截凄风，断嚎雨。

    忽又一声长弦起，清冷辽远。杨眉抬目望去，见不知何时，鸿钧已抱七弦在手。和着沧桑无限的战鼓，无端多生情意无数。爱乐不擅乐如杨眉，也不得不承认此间舞乐，天下无双。

    举杯满饮，尽吞着天下豪意。

    素衣云墨舒展，剑影闪动间，罗睺眼角也不由晕开一抹笑意。

    这一年，混沌未开，旧友如故，厮人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