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阿飞一天之内第三次来到当铺。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微风徐来,带来一丝凉爽。街旁人家传来犬吠之声,远处树上有不知名的什么虫子在叫,除此之外,再无丝毫人声。热闹的大街在夜幕下沉沉睡着,阿飞放下麻袋,上前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白天的小厮睁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是阿飞后吓了一跳:“是你?”
阿飞用冷冰冰的目光盯住他,就如盯住自己的猎物。
小厮心头一跳,不知为何有些害怕,黑沉沉的夜色中,这个浑身鲜血的半大孩子看起来有点吓人,瘆的慌。小厮回头喊了一声:“掌柜的,快出来,白天那孩子又来了!”
随后是点灯的声音,穿衣声,以及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紧接着白天见过的掌柜走了出来。“哟,又来了啊?进来吧。”
阿飞没进去,站在门口,神色阴沉,他满头满脸的虎血,像是刚在血海里洗了澡,忘记擦干就出来。血液已凝固,在他发上、身上凝结成一块块黑紫色的印记,身上的血腥气十分浓烈,隔老远就能闻见。他身子挺得笔直,无论何时何地,他永远挺直,直如标枪。
掌柜和小厮忐忑不安、略带慌乱地看着他。
他们终于意识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孩子绝不一般,他眼里有这个年龄少见的坚毅和孤傲,以及独特的冰冷。这种冷,是从骨子里自然而然散发出来的,好似他一直生活在冰天雪地中,从没经受过温暖,所以也不会给别人温暖。
他是一座冷冰冰的冰雕,晶莹剔透,美轮美奂,每一个靠近的人都会被寒气所伤。
他们此时才有空仔细看阿飞的容貌五官,无疑这个孩子长得很好看,如同花岗岩雕成的塑像,尚且年幼,下颌处已有刚毅的线条,若得成年,不知会迷死多少姑娘。
阿飞从怀里掏出二十两的银锭,“嘭——!”一声,扔在地上。
抬起头来,盯着掌柜。
月光如水,阿飞眼神如冰。
月光冷,阿飞的眼神冷胜月光。
他的眼里有一抹挥之不去的倔强。他想办的事,一定要办成。
晚风吹起阿飞鬓边一缕发丝,发丝调皮地挡住阿飞的眼睛,阿飞的神情在黑暗中愈发让人看不清楚。
李寻欢这么长时间以来竭力想让阿飞变得开朗活泼,现在看还是失败了,在面对除了李寻欢之外的人时,阿飞的话少得一如既往。
他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跟掌柜和小厮说,只伸出左手,放在掌柜眼下。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拿来了钱,掌柜就应该还他披风。
掌柜的也意识到阿飞不好惹,想还了披风息事宁人,想起白天那奇怪的两个人——掌柜的不知道那是沉香和哪咤,又犹豫起来,只好按照那两人交待的,面有难色说道:“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你的钱不够。”掌柜的说这话自己都亏心。
阿飞仍然不动声色,看不出生气或者激动,正如他以往打猎与恶狼搏斗时一样,冷静得很。“你要多少钱?”
“按照我们这行的规矩,第一次来赎是二十两,第二次来赎就不是二十两,”掌柜伸出五根手指,“而是五十两。”
阿飞的手猛地握住剑柄。
浑身肌肉紧绷。
右肩微微向前,摆出一个攻击的姿势。
杀气在一瞬间从阿飞身上发出,在四周纵横盘旋。
掌柜和小厮立即感到呼吸困难,似乎空气都被挤压得变了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