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他还年轻的很,十八岁的男孩子,手心发汗,等待着她的“宣判”。
他记得她当时眼睛晶亮,外头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没头没脑说一句:“我有个弟弟。”
随远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继而说:“才一岁多,有先天性心脏病。我爸妈虽然都活着,不过在我这儿,等同于已经死了。这包袱我得背一辈子,你介意吗?”
陶影真是坦坦荡荡,就从没想过瞒他。
随远行是压根不在乎这些的,他当然不在乎。
他说:“带我去看看他。”
她带他去了医院。
那会儿陶陶正犯病一回,住进医院没几天。随远行进去病房时,看见他小小的一个孤零零躺在病床上,显得那床十分硕大,好似张口就能把瘦弱的他吃掉。
他一看到陶影就笑起来,张着手要她抱,眼睛忽闪着盯在她后头的他身上,显而易见的好奇。
陶影指着随远行笑,教他:“叫哥哥。”
他同她一样歪着头,奶声奶气地喊:“哥哥。”
随远行轻轻笑起来,陶影说:“要抱抱看吗?”
他头一次抱小孩子,笨拙得很,手忙脚乱,把他嵌进怀里。他软的像一团面,轻飘飘地挂在他小臂上,眯着眼露出两颗小米粒样的门牙,咯咯地笑。
他心里那一下就软成一滩水。
陶影对陶陶宝贝的很,随远行那些年就几乎也把陶陶当儿子养,可临了临了,用尽一切办法,孩子还是没了。
这事儿,对陶影对随远行,都是心头一块疤,到老都好不了的。
今晚看到那血娃娃,随远行心里头就一个咯噔,料定陶影要想起来陶陶。
果不其然。
招的他心里也难受。
第二天陶影早早便醒了,后半程显而易见睡得不好,眼下青影一层,脸色疲惫。
她单手撑在床上,头发有些乱,另只手捏在太阳穴处狠狠一按,才遏制住一霎剧烈的头痛。
随远行没在,屋里只有她一人,陶影醒神半晌,才顾得上环顾四周。
这房子装修同他的办公室简直如出一辙,入目便是层层叠叠各种饱和度的灰,东西也少的令人发指,仿佛长期没什么人住一般……
“……”可不就是没人住吗!陶影忽然想起来,昨晚随远行上来找她之后,抱着她打开了……
……自己家对面的门!
原来那个神出鬼没从没见过影子的邻居就是他!
卧室门口随远行鼻腔忽然有些发痒,脊背发凉,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摘,勾头往里一看:“醒了?”
陶影盯着他:“你这房子什么时候买的?”
“买两年了吧,”随远行正给她拿衣服,一时不察,顺嘴话就出了口,“不怎么住。”
她也是两年前买的房。陶影淡淡一笑:“我看是不敢住吧?”
随远行:“……”
他的手不易察觉地僵硬一瞬,又若无其事收回来,把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放在枕头边,嘱咐:“洗好烘干了,你换好衣服出来吃饭。”
而后立马转身走人。
陶影盯着他的背影缓缓磨了磨牙。
她收拾完出来时,随远行还在厨房,餐桌上饭菜已经摆地齐整,随远行声音从里面传出来:“你先吃,我这边收尾一下。”
这会儿又怂个什么劲儿?敢情房子不是他买的?偷偷摸摸住别人旁边儿,现在心虚个屁!
她敲敲桌子,问:“粥里放糖了